这是姚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这样的神情。
第一次见到他的悲伤。
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悲伤，轻描淡写，但却痛彻心扉。
毫不夸张，痛彻心扉。
萧秋意：“可是白将军？”
“都回来了，”太子爷闭了闭眼，“师傅没回来。”
“怎么回事？”萧秋意惊的绕到他身边，“虽然白将军年迈，可，这不至于会……这也是苏念跟皇上请命让他带军的原因啊，苏念……难道……”
“还在查，而且师傅的独子，也不见了。”
白玉白大将军已经年过六十，是苏犰安从前的武教习师傅，也是现在的左膀右臂。
华南战事拖拖拉拉，金丝国皇帝派出了保守数量的军队也要派出一个可靠的人。当日早朝，皇帝问文武百官应当找谁去。
文武百官皆举荐李相的长子，李鑫大将军。
李相是文官，李鑫确是武官。
可李家的人，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官，都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也对太子爷忠心耿耿，更有一个家族都在朝中站稳本事。
李鑫年纪虽不大，可也曾为朝廷立下过许许多多的汗马功劳，在朝中位置也是能与白玉比肩的。
众人推举李鑫便是因为他，一个年轻，一个有能力。
金丝国皇帝也对此很是满意，准备大手一挥：“那就这样吧”的时候，一个人跳了出来。
“臣以为，华南战事已有十万兵马。而李鑫将军正直青春年华的，又为陛下镇守皇城，实在不值得做这等无趣之事。”
众人议论纷纷。
皇帝：“苏念，那你说，该派谁啊？”
“臣以为，自然应当是年纪稍稍大一些的白玉，白将军了。”
当时便有人跳出来：“不知苏念殿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白玉将军年轻的时候未曾替朝廷立下过汗马功劳么？”
“白玉将军虽年轻时无比英勇，可也实在不适合再长途奔波了！”
“请陛下慎重考虑，此番华南战事岁十万兵马很是保险，可白玉将军毕竟也已年迈了。”
……
毫无主见的皇帝捋了捋胡子：“白将军怎么说？”
众人皆望向这位还有两年便可返老还乡的老将军，有人甚至还在朝堂上当着严肃的文武百官出声劝道：“将军，千万不要去啊！”
白玉苍老浑浊的眼里透过一丝舒心的笑：“无妨，老身也是许久为经历战场了，这次一去，也当舒活舒活筋骨好了。”
没有主见的皇帝又捋了捋胡子：“如此那便……”
李鑫本人跳出来：“陛下，请您深思，臣也觉得臣比白玉老将军更为合适。华南战事绵绵长长这么多时间，自然也是有些地方该当心。”
白玉望向太子爷。
太子爷对着他摇摇头，轻声的道：“师傅不便去。”
白玉轻笑：“李大将军还年轻，就应当好好在皇城保护咋们的陛下。而臣已年迈，确实很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陛下也很是照顾臣，近年来只让臣训练新兵而没有让臣领军。”
白玉：“可是，一个不领军的将军，便不是好将军！就让臣，最后领军这一次吧！”
没有主见的金丝国皇帝被感动的泪流满面，连连鼓掌：“好好好！”
在场的太子爷和萧秋意却都捏了把汗。
苏犰安万般担忧，临走前还去了白玉的府上：“师傅，若是现在你想不去，还来得及。”
白玉笑：“我意已决，太子殿下不必担心。”
如此，曾为金丝国朝廷立下汗马功劳的白玉老将军出发了。
老将军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出发了。
然，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老将军回到军中，迅速与士兵们打成一片。
还主动找年轻力壮的士兵比试。年轻的士兵们皆所有退让，但也都被老将军的如此热爱军队的态度感动，已被鼓舞了士气。
出征前一晚，他们醉酒高歌，他们整齐的坐着听老将军说从前挥泪如血的故事。
故事听完了，便整装待发。
整装待发了，便准备战斗。
战斗开始了，便齐心协力。
齐心协力赢得了战征后，便整装回朝。
而就在，回朝的路上，军队出事了。
确切来说，出事的，只有白玉将军一个人。
白玉老将军虽年迈，却始终很是体谅士兵不肯让士兵保卫他。
回朝的路上，不知从何处来的几十个训练有素的突然跳出来，将老将军的马团团围住。
白玉笑，拔剑。
可是他们真的太快了。
众士兵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玉将军已经受了重伤，他们抽剑迎战刺客。
但。
白玉倒，刺客逃。
没有主见的金丝国皇帝有了主见，他收到快马传来的信后又快马传讯回去：不要动白玉的尸体，送回来，完完整整的给我送回来！
在告诉苏犰安之前，金丝国皇帝给他讲了一个故事：“从前啊，有一只从天而降的天鹅，它为天鹅国每天每天的的做贡献。有一天，这只天鹅它老了，它就不再飞翔，选择了留在最后教导小天鹅。可是有一天啊，这只小天鹅要去远方，它要去最后飞翔一次了，也是为了自己最爱的天鹅国，也是为了自己一生的气魄。上天感念这只天鹅，如此忠，义，所以决定带它走，你认为是这只天鹅是老的已经只能看着别人飞翔的时候被带走好呢还是在他远远的飞了最后一次还能在飞的时候好呢？”
苏犰安：“父皇，师傅，可是出事了？”
皇帝沉痛的闭了闭眼：“抬进来吧。”
经历了大喜大悲的太子爷当场并未表现的太过激动或是伤心，只是稳稳地用他太子爷的风度走到老将军身边蹲下，然后掀开那片纯净的白布。
躺在担架上的白玉老将军身上没有太多的伤口，唯有腰部和胸部还有头部三处有伤口。
伤口少，但却都是致命的。
作战经验丰富的苏犰安只是这样看着，便能想到他是被如何偷袭又是如何倒下又是如何再也没有抬起手的力气的。
而。
这位老将军，却像是完成了什么重要的心愿一般，此刻正安祥的笑着。
甚至，这样看着，还似年轻了几岁一般。
可见，能出去最后的远远的飞翔一次，他是多么的高兴。
可是，他却不能再回来。
“小安，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哭。”
“为什么啊，师父？”
“我教你武功，便也是在教你勇敢啊。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要记得坚强的不流泪。如果实在坚强不了了，就想想师父，师父，一直都在你身边。”
“那如果，师父不在了呢？”
“那就说明，你必须要自己勇敢了。”
要自己勇敢了。
他没有哭，替师父重新盖上白布，用太子的权号令：
白玉大将军，风光大葬。
萧秋意的眼底闪过一丝阴冷：“苏念，他这次，硕亲王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