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飒表情坚决：“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也想好了了解自己用什么样的方式……只是王爷，奴婢以前再明府的几个好友请您放过他们。”
从开始在明逸之前答应替赵盐寒做事的时候，小飒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结局。因为赵盐寒这个人太聪明也太狠毒，什么样的事情都会用最狠毒的方法做到万无一失。她也曾经见过他是如何处置已经完成任务回来的那个刺客的……
在赵盐寒的手里，一个刺客的一生便都是只能为他所用，一生也只完成一个任务。可若是他在完成任务之前选择了叛变，那么很不好意思，他会被同伴杀死，被无数人追杀……当他完成任务觉得自己终于脱离赵盐寒过上幸福的生活的时候，赵盐寒又会告诉他：你死了，这个任务才是真的完成了。
好了，明逸的任务和死亡一起完成了，完成的非常的好。
小飒的任务现在也完成了，也该……去找自己的主子同他道歉了。当自己全家被明逸所害的时候小飒便暗暗的向上天道：若是我的父母兄弟姐妹一起到了您那里，那么我便告诉您为什么他们会一起来。因为，他们被一个人无辜的，同时杀害了。您觉得世间万物都是您的子民，可您的那个子民，会对您另外的子民痛下杀手并且被护的好好的，他不仅仅杀了我的父母，每年因为他死的人有太多太多了。你若是听得到的话，就用我的命换走他的命吧！只要可以让他下地狱，只要可以让他万劫不复，我怎么样，都可以。
小飒许愿的很多年以后，明逸被赵盐寒控制，那段时日他虽然还活着可是每一天都如同身在地狱，每一天都明明白白“万劫不复”这四个字是如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现在，也终于是死了。
小飒不知道他死了以后会不会下地狱，会不会万劫不复，可是仅仅只是这样……她也足矣了。
“奴婢足矣了，奴婢愿意现在就收拾了自己，不必让您费任何力气了。”她跪在地上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
对赵盐寒，她不仅仅是敬畏，更多的是心中变相的感谢，感谢他……替她处置了明逸。
苏犰生出生那么长时间以来，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人，又很多高高在上的人，他不必去仰望也不必趋势甚至对于他们，他还可以抱着讽刺的心态。同时，也有太多太多的人在他的脚底下了，他确实为了一个任务的完美杀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像小飒一样通透，不和自己说任何的话，在任务完成后便毫不犹豫的用自己觉得最舒服的方法了结了自己。
可这个小小婢女，她不仅仅通透，而且看透。
“呵呵，你倒也聪明，”苏犰生毫不遮拦，“只是你的那些朋友并未参与其中，您又如何知道本王一定会杀了他们？”
“因为奴婢，在这段时日内一直与他们有书信往来，所以……在您不知道信中内容的情况下一定会选择杀了他们以保证这个任务完美的完成。”
苏犰生冷冷的看着她：“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来找本王？”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奴婢才会为了他们来找一找您。”
小飒此刻的声音不卑不亢，丝毫不似一个侍女。若是没有那些亡故的亲人，没有那些惨痛的记忆，或许小飒还会卑微，还会眼神无光，还会因为心中没有仇恨支撑着她继续在父母的庇佑下傻乎乎的笑着，闹着。
也没准，她现在也不是一个侍女了，她说不定会跟着父母一起出去，过着虽然没有山珍海味但是也有粗茶淡饭其乐融融的日子。
可，有那人在，这一切都支离破碎。
那个人造成了她一切美好的支离破碎，也成就了她的不卑不亢，和任何一个小小侍女不一样的不卑不亢。
这样的不卑不亢……反倒是勾起了苏犰生的兴趣：“哦，那你觉得如何本王才可以不杀了他们呢？”
“奴婢，可以跟殿下保证，奴婢在信中对于您的计划只字未提，”说着，小飒朝着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头，第三个磕完的时候额头已经出了血，“奴婢，可以保证。”
苏犰生不仅冷笑，这个丫头啊，看的明白，却做得不明白也不痛快。她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自从她愿意为他做事以后会派人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也在后来知道了自己可能会牵连与自己通信的人才断了信的来往，但也知道即使断了也无济于事，可是她还是来找了自己，说了这一番不着边际的话。
于他而言，这些话，太愚蠢了。
而且，还是在可笑的挣扎着。
可……真的很有意思啊。
“哦？那你倒是跟本王说说，在信中，你都写了什么？这些人，有和你是什么关系，为何离别了还要通信。”苏犰生撑起脑袋冷看着她，脸上尽是玩味的笑容。
苏犰生自认自己的才能在和自己一样年纪的人里面无双，明白的事情，看透的事情太多太多，可是唯独有一样东西自己看不明白——情分，什么样的东西叫做情分自己很难看明白。
从前自己也不觉得自己看不明白，而且就算看不明白了又有什么不好呢？没有感情做事情，不是更好么？无牵无挂的做事情，不是更好么？
可是……自他回来后他的母妃除了对他万分照顾让他感受到了和从前不一样的感情的同时也会经常同他说：“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可是那个时候即使成了，也不要伤害你的哥哥，你的父亲。”
苏犰生不明白，问她为什么。
何皇贵妃笑笑说，这是情分。
可究竟，什么是情分呢？
小飒离别了明府之后还会和之前的好友通信，这，叫不叫情分呢？
他突然有些明白了，可是又还是不明白。
所以他停了此刻就收走她命的想法，想从她那里听听，何为情分。
“回殿下的话，这些人，都是在奴婢最难受的时候给予我帮助的人。父母亡故的时候，奴婢才四岁，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只有这些姐姐还有嬷嬷给了奴婢照顾才让奴婢长大……所以奴婢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们写信，和信一起递回去的还有奴婢每个月的一半俸禄，”小飒又朝着苏犰生磕了两个头，“奴婢敢向您保证，奴婢的的信中对于您还有您交代给我的任务只字未提。写的都是奴婢想同他们分享的日常趣事还有对他们的日常生活的关切询问。”
苏犰安的眼神仍旧似寒冰一样，可心中却是在暗暗的问自己又或者说根本也不知道在问谁的问：难道，这就是情分么？
起先为了活命，之后为了活得精彩苏犰生几乎每天都在走南闯北，去的地方无数，离别的人也无数。可是他从来都没有写过布置任务以外的信……又或者，那些东西根本不能算作是信，只能说是一张小纸条。
包括自己的养父在内，他也从没有写过任何的书信。
早些年赵谷主写过，自己也看了，信中也有养父的关心，还留了很多询问的东西……可是，赵盐寒从不回应什么，因为觉得，自己忙着，实在也没哟做这样事情的必要。
他也知道，小飒只是万千做这样事情的人中的一个，可是他现在就想问问，这究竟是不是情分，算不算不能舍弃的东西？
他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小飒，你叫小飒是吧。”
小飒点点头。
“好，小飒，本王问你，那些人你为何要一直护着他们，不愿意他们受到伤害？”
原本以为苏犰生又要说什么冷冰冰的话来打碎她的想法，可谁知……他既然这么问了。而且问的还是这样给了她希望的问题，所以小飒在惊讶之余也紧紧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带着真情又带着些许虚伪的回答：
“因为殿下，这样的感情，叫做情分。”
情分？又是情分？
苏犰生瞬间瞪大了眼睛，他丝毫也没有看出来这是歪打正着，他丝毫也没有怀疑她说的话。
“好，那你说说，什么叫情分。”
小飒认真的想了想，带着自己的命带着自己朋友那些命一起仔细、严谨的想了想。想完了，吸了一口气，道：“情分就是他们曾经在我最难过的时候照顾了我，帮助了我，情分也是我对他们的关心和照顾永远的记着，情分也是我就算自己碎尸万段也希望那些对我好过的人可以不被我牵连可以好好的活着。殿下……这就是奴婢所理解的情分。奴婢，望您可以成全奴婢的情分。”
说完，她又一次狠狠的磕头，可是头落地却再也没有起来。
她，只是在等苏犰生的一个回应。
良久，她似乎听见了他的浅浅笑声，他道：“罢了，你起来吧。”
“那您……”小飒抬起头。
“你确实聪明，也很通透，可你以为的看透却看得没有那么透。”
“奴婢不明白。”
“你也不需要明白。”
小飒没有明白的地方在于，她既然都已经知道苏犰生会派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知道了她写信给了友人又怎么会不把信拆开看看呢？
如果信里真的有什么，它还能到她友人手中么？小飒还会活得好好的么？
这是小飒不明白的地方。
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
没事，他很顺眼。
“奴婢……”
苏犰生捏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道：“小飒……是个好名字，听起来很潇洒很干脆，本王就不帮你改名字了。”
小飒有些明白，可是却不敢明白，疑惑的看着苏犰生。
苏犰生身边的近卫看不住了，哎了一声又笑着道：“傻丫头，我们家主子的意思是要收了你啊！”
“收了……我？”
“哎呀，就是看你有几分机灵，要把你小命留着的意思。”
小飒顿时扬起笑容，感激的看向苏犰生，可头还没有磕下去又停住了。
那近卫问：“怎么了，你是不愿意跟着殿下还是不愿意活着？”
“不不不，奴婢只是……”
“他们都不会有事。”苏犰生道。
“殿下……”
“本王说你没有真的看透，以为你是明白了本王的意思，想不到……你的格局开始没有打开，”苏犰生眼神恢复冰冷甚至带着些许不屑意味看着她，“罢了，既然本王都已经说了，那么必然不会食言，你跟上吧。”
说罢，便又回到了马车之中。
那近卫友善的拉了小飒一把让她跟在自己身后，对着她轻声的说：“我们殿下就是这个脾气你也别难过，您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小飒点点头。
是啊，能活下来，就已经很好了。
她确实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经过，虽然苏犰生没有同她或是明逸说过自己的计划为的是什么，她也能猜出一二。
她原本以为自己知道了那样多的事情定然是活不了了。
可……他却给了自己另外一种活下来的方式。
原来，求生，真的可以有很多种方式啊。
她没有明白苏犰生说的那个格局指的是什么，可是自己顿然醒悟对于生命这个东西的格局她确实是太小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可以活着是因为自己已经觉得自己必死无疑了。
可如果自己都放弃了活着的念头，又有谁会愿意给她留一条命呢？
“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殿下虽然行为做事我们这些跟着他好几年的人都摸不清，也经常做很多伪装的把戏，可是像今天这样的话说出来了，就是真的了。你，还有你的那些个朋友，都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近卫拍拍她的肩膀，“你啊，等会儿跟着我们去了那里就好好的歇着，明日会有人接你去山谷训练的。”
“什么训练？我不是要……”
“你确实要跟着殿下啊，可是你这样自己武功不会武功的，想事情又没有往殿下想要的地方想，他怎么可能就这样子让你跟着他呢？”
“哦哦，这样啊。对谢你了。”
“没事，我这也是第一次看到殿下身边要留一个女人呢！”
“呵呵，是么？”
“是啊，”侍卫的半边脸上有伤，但是他爽朗的笑容让人看着无比安心，“你叫小飒是吧？那个飒？”
“英姿飒爽的那个飒。”
“好名字，好名字，我记住了。那你也记住我的名字啊，我叫千霜，千千万万的千，霜雪的霜。”
“好，千霜，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