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犰生笑了笑,那笑中带着难得的澄澈还有符合他年纪的青涩,仿佛……姚药透过他可以看到苏犰安一样。
“确实见过,”他道,“你还记得有一回你说我们见过三次,我说我们见了不止三次么?那次……我也还是伤了你,可你,还记得么?”
那也是和现在差不多的一个午后,苏犰生也是这样降落在太子府中。那个时候姚药才十六岁,那个时候苏犰生还没有重新变为皇子,那个时候……苏犰生还是一个眼神透着寒意,让人心惊胆战的一心要杀了她的小孩。
“我记得,”姚药闭了闭眼,眼中闪过的也皆是那日的仓促和惊险,“我记得你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我当时警醒着,恐怕当时不是伤了我那么简单了,是么?”
说着,她不自觉的又往后退了两步:“其实那些东西也都是过去了,我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度日,平平安安的度过每一天,你,不要来打搅我了。如果还是想要寻求我的原谅,那么我原谅你了,只是你再也不要出现了。”
姚药不记得她是第多少次在对他说这样的话了,她只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只能远离远离,还有远离。
他就像一个沼泽一样,周围皆是鲜艳的花草,掩盖住了他所有的杀意,当你被覆盖在他周围那些花草慢慢吸引又走过去的时候他又会伸出一双手狠狠地将你拽如他的沼泽之中。
他眼里尽是忧伤,终于还是笑了笑:“姚药,我这次来,并不是为了得到你原谅,因为我知道你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所以,我这次来,是为了弥补你一些东西,你愿意接受么?”
姚药应该说不接受,应该说你快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的眼睛对上他的眼睛的时候,她从他的眼睛的看到的是另一个人的,他的温和、诚恳还有悲伤仿佛也是另一个人的,再加上先前望竹的那番话……
她不自觉的便问:“什么东西?”
他笑了笑:“你先坐下来,就坐在你那里,我也不靠近你,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说,等我说完了这个故事,我再问问你,要不要跟着我过去看看。”
姚药,也鬼使神差的坐了下来。
苏犰生对因为自己的眼神还有那张脸让她这样心中无比厌恶却又无可奈何,脸上还是带着无比温和的笑容,他轻轻的说道:“你大概听过我的过去,我的过去试血腥的也是苦难的,我为了活下来,做了太多太多不好的事情了,对此我表示很抱歉,很抱歉那些人,也很抱歉你……可同时,我也在努力的学习武艺,为了让自己强大,为了不让别人伤到自己。所以我练了烟国的双毒手,我练了紫月国的坞墙攻,我也参透了金丝国的金丝毒……可是,我学着学着便听到了芍药族的故事。”
“他们说,芍药族虽然是一个小族,虽然与世无争,但是不断的被侵略又不断的生存了下来。而他们不断被侵略还有不断的生存下来的理由是一样,都是因为,他们的无双武功。任何人都想要学习到这样的武功或者说得到芍药族族人那样的帮手…..可是芍药族,是一个高尚的种族,不和他们为伍,也不用他们的武功伤害别人,所以一次次的,都是在被别人伤害,几百年来……芍药族的族人都是那样心惊胆战的活着,却活得无比坦荡。”
姚药深深的闭了闭眼,又狠狠的舒了口气。
好像,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她说那样的话,亡国也好,族人受伤也好,他们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可以明白他们的种族是一个什么样的种族,他们不曾害怕也不曾伤害过旁人,他们不懦弱,他们只是无比坚强,无比勇敢的活着,一次次的失败却并不能让他们变得软弱……
亡族,是对他们坚强的最大否定。
但是,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们说,你们其实很坚强,那就足够了,有一个人明白,也足够了。
可是,姚药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苏犰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是他明白了。
见她闭眼沉思,苏犰生饱含深意的笑了笑,继续道:“我对这样的芍药族不仅钦佩而且很想学一学那样的武功,因为钦佩所以我不会像他们一样使用侵略的手段来伤害你们……我是,自己去了芍药族,然后在那里停留。”
“你停在了芍药族?”
“不错,我停在了芍药族,”他道,“只是我不知道应该说是好巧还是不巧,那天芍药族刚好族亡了,并且,我也看到了事情的整个经过。”
姚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向他走近了两步:“你说什么?”
一个困扰了她四年的秘密,一个让她恨不得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换来回到四年的那一刻只为知道的那个秘密,就这样轻描淡写的被眼前的这个少年给说了出来。
因为已经太长时间,因为姚药太想念自己的族人了,因为太多的因为,姚药子啊那一刻无比的相信这个原本无数次想要杀死她的那个人。
“你先冷静下来,你先坐下来,听我说完,好么?”苏犰生还是没有走近她,只是远远的对她挥着手示意她坐下来,示意她控制自己的声音。因为远远的,姚药更加安心。
“好,你说。”姚药没有发现,她身体正连同她的声音一样在颤抖着。
苏犰生:“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那张铠甲么?这张铠甲,我自认为是送给你最好的礼物了,因为那……关乎到了我所看到的一切,也关乎到了你亡族的最大秘密,我几乎……是拼了命的才将铠甲收回来的。别误会,那个时候我并不是想讨好你,也不是处于对于你的愧疚,那个时候,我只是因为那个秘密太宝贵了,所以才会要拼了命的把这个铠甲给收回来。”
苏犰生:“因为我知道,将来的这个秘密利用好了,会帮我一个大忙。”
苏犰安如果能知道会有这一刻的话,他或许粉身碎骨也不会选择去烟国。
去断送了这美好的四年,这美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