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药,我今年三十岁了,三十而立,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样深重的话,在这样的一刻,用苏犰安惯有的稳定、冷静的语气说了出来,仿佛只是一件平淡的事,仿佛是是一件令所应当的人事。
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说了出来。
他们之间已经相隔了太多了,苏犰安还没有解释什么,还没有提前铺垫了什么就这样把这句话说了出来,而且说的轻描淡写。仿佛两个人是修成正果的情侣……
若是在半年之前,若是姚药还不知道这一切,姚药大概会犹豫了一会儿便应了下来,从此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向很久很久很久之前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一样永远都守着他。
可是现在……已经再也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么?
两个人之间方才横着一把剑,所以是一把剑的距离……可是,现在这把剑不在了,他们之间就真的没有任何距离了么?
他们现在靠的很近,却已经隔了万水千山,如何都靠近不了。
着道理姚药懂,苏犰安难道不懂么?
听到苏犰安问她“你愿意当我的妻子么”的时候,姚药以为这是是一个玩笑,要么,也是一个笑话。
可是当她终于抬首望向他的时候,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和……深情?专注,眼里有一个她……这样的眼神,是深情么?
苏犰安,他是不是疯了?
姚药惊的久久凝神于他企图从他的眼神之中找到任何一丝一毫的玩味,但是没有,所以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应对。
苏犰安,这个骗子啊……这个高明的骗子啊。
如果他真的骗了她,如果他真的骗了她,为什么不在这个时候更加圆滑一些,先解释再说这话,等她相信了他再说这话……如果是骗子,为什么不骗的高明一点儿呢?
不……或许这样才是真正的高明,对于一个骗子来说解释是理所应当的,一味的讨好她笑脸相迎是理所应当的,只有当下这么突兀的事情是不应当的。
苏犰安,太高明了……
所以,不管如何,对她而言,都是一个骗子……她,她一定要撑住,被骗了近四年还不够么?还要被继续骗下去么?
她咬了咬牙,欲说什么,他又走上前,手臂张开似是再要拥住她可感到了她的闪躲之后还是落寞的捏住了她的肩膀,努力的想要给她一份心安,想要她冷静下来。
“很多事情都和你想象的不同,他们都让你不要信我,很多让你知道的事情都让你不要信我,可是姚药……”他顿了顿,手上的力道加重,迫使她对上他的眼,他无比认真的看着她,“姚药,你就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想法么?”
姚药仍旧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那一片认真。
在那一片的认真中,她看到了自己,看到了他们的曾经,看到了一个把自己的心剥开任她鉴赏的苏犰安……
他是不是想说,他没有骗她?
他是不是在说,你要相信我?
……
良久,姚药都只是愣愣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因为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如何相信。
如果要她信他,拿什么呢?
她没有受风寒,没有疲累过度,没有伤心过度,可是这个时候,她竟然头疼欲裂……只有一个苏犰安,唯有一个面前的苏犰安,这样苍白的理由,她要如何相信呢?
要如何才能相信呢?
苏犰安他大可以解释很多,可是,这个傻子,这个疯子……为什么这个时候什么话都不愿意说呢?
为什么呢?
她皱着眉,方才刚刚因为双眼酸痛止住的泪又在眼眶里汹涌的出来,很快又狠狠的夺眶而出。
苏犰安很心疼的咬了咬牙,他语气快了一些,也急了一些:“姚药,倘若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证据证明我是一个混蛋,假设从来都没有人跟你说过那些话……那你呢?你自己信不信我呢?”
“在你的心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些,甚至让姚药觉得有些疼了。
这,是第一次,姚药从他这里得到的感觉是疼痛,他从来都是温润如玉,连刚刚进来的侍女将热茶泼在他的身上烫了他也弄湿了早朝要穿的制服也从未发过火,他只是……依旧温和的责怪了两句“不要鲁莽”,“不能分心”变好了。
而姚药,在这近四年的时间里从他那里的得到的永远都是保护,永远都是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能出现在自己身边的那种保护……哪怕很久很久之前她以为他判断失误让她跪了铁链子最后给她的也还是那个再雪天将她抱走的那个温暖的怀抱。被多次刺杀的时候,她想念族人被他发现的时候,她生辰的时候……他给她的一直都是保护一直都是温暖,这样捏着肩膀的疼痛,是第一次。也是让她最痛苦的一次……
疼痛,并不是痛苦。这样的疼痛最多只是让她感到紧张而已,并不会真的有多疼,可是她痛苦啊。痛苦从前的温和、温暖、保护到现在成为了疼痛,她也痛苦自己突然因此好像是明白了什么却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这,也是一次,她看到一个平时刀尖都刺到他眼前可以处变不惊的苏犰安,永远平稳如水的苏犰安在这个时候着急的想一个找不到糖的孩子一样。
她忘了自己是从哪里听说了,也许是出去买书的时候道听途说,也许来拜访她的有权有势的贵族,也许是苏犰生无意间说笑间……她听说,苏犰安在他某一个男宠失踪之后颓唐了一回,不问朝政,不问世事,只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对着画像喝酒一日日的度日……他颓唐到,连亲自找那个男宠的力气都没有了。因为醉的没有力气了,也因为不想再面对失败了。他颓唐的……就像疯了一样。
她当时只觉得这是一个笑话,苏犰安,她认识的苏犰安不会这样,他会永远风轻云淡,会永远都平静如水……他怎么可能回颓唐的连无力也没有呢?颓唐的像疯了一样呢?
可是现在,看看当下的苏犰安,他或许从来不是一个做到无时无刻“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神人,他只是一个肉体凡胎,会哭也会发疯……
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从初听见他的事情的时候一直延续到现在——苏犰安颓唐了一回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个失踪的男宠,是不是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