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所以在他计划之中的不仅仅是你,不仅仅是金丝国和烟国,还有苏犰生……其实也是他计划之中的一部分,而且是很大的一部分。我不清楚的当年赵苏究竟是如何找到苏犰生,我也不清楚他是如何知道苏犰生的,但苏犰生……的确是一个金丝国皇族之人。这些年来,他教他兵法、武艺、诗书,不是为了成全苏犰生的志向,而是为了给他培养一个好的替死鬼。哦对了……所谓苏犰生那个要拿下金丝国的志向,也都是他从小给他灌输到大的。这些年来,苏犰生横走在各国,积累了太多的东西了,又褒贬不一的评价,有丰厚的军事力量,有一大笔一大笔的金银珠宝……但是最后好好的算一算,收益最大的……还是那一位永远都事不关己的赵老谷主。三十万人马是他的,苏犰生揽获的各国情况掌握在他的手中,最后……连天下都是他的。”
年华讥讽一笑:“你说可笑么?这就是一个被喊了十六年父亲一直都在算计的。表面上苏犰生名声响彻列国,通晓各国军事的是他,残害无辜百姓的是他,搅弄了整个天下的还是他……而赵苏,这些年来则一直都是以声称自己是一个“闲云野鹤”为由远远的离开了这些东西。可其实,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始终都是他一个人。他确实是一个心思缜密至极的人,可是他忘了……苏犰生是他自己培养出来的,有一天,他也有可能会看破他的计划。当真是好父亲,当真是好儿子……”
这,应当算是今天年华所要和她说的最后一个故事了。
相比之前的那些故事,例如杜颜枫的,例如苏犰安的,例如烟国国君的,这最后一个故事其实和姚药的关联并不那么大。
可这个故事,是让姚药最惊心动魄的一个,她听后,许久都是瞪大了眼睛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从来都觉得苏犰生可怕,觉得老谷主不简单,可却不知道……老谷主这个人就是塑造了那些苏犰生身上可怕的人,而他之所以制造那些可怕,便是因为想要用他来得到自己的天下……
苏犰生对老谷主,如此信任,如此敬重,却不想……
老谷主看上去对苏犰生那样关心,那样疼爱,却不想……
可仔细想想,年华说的很对,哪一个好的父亲会让自己的儿子为了所谓的志向变成一个可怕的冷血动物呢?宁愿当一个匹夫草草一生,也不会纵容他残害那么多无辜的生命,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啊……
什么是可怕?
赵老谷主,就是可怕本怕。
“这么大的一个计划,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算计起来的?”
“我不知道,也许是在见到苏犰生的那一刻,也许是在他出生之前,也许……是更早之前吧。他颇有江湖势力,我又听闻他出身不凡,想必……他从小便想要这天下吧。”
“那么可以确认的是,从他救起苏犰生的那一刻起,他便不是真心相待了?”
“他哪来的心?”
是啊,他哪来的心呢?
原来,故事只会越来越残忍,只会越来越惊人。
姚药沉沉的睡去了,这一次可以确认的是,确实,是药物的缘故了。
因为在她沉沉睡去之前,她感觉到了自己静脉处是一种麻木笼罩着猛烈灼烧的感觉,她的力气正在慢慢消消失……她应当是会疼的,武功越高,丧失的力气就更猛烈,她也会更疼……可是她感觉不到疼,因为金丝毒里头的麻沸散还未耗尽。
也好,至少因为没有疼痛,这一觉是一个安稳的觉。
她还很难得的做了一个美梦。
很短,很简单。
只是她终于换上了女子的翩翩长裙,终于可以去寻他,终于可以被他揽入怀中。
她的眼角一片晶莹:“苏犰安,你可以再对我说一遍么?”
他温柔的揉着她的秀发认真的说:“姚药,我今年三十岁,三十而立,你愿意做我的妻子么?”
“好。”
等她醒来的时候,眼角依旧湿润,她撑着半坐在床上,身上无力的感觉已经好了许多。
守在床边的年华见她醒来,眼神一亮,随即过来问:“你可后悔知道这些故事?”
姚药笑着摇摇头:“确实够惊人,也确实明白了……他为何希望我不要知道。可我不后悔知道。我睡了多久?”
“不是很久,一个时辰都不到。”
“哦。”姚药笑着下床穿鞋。
“你笑什么?”
“我笑……我只是睡了一个时辰而已,不是睡了两个时辰,不是睡了五个时辰,我可以多做一点儿事情了。”她三两下穿好鞋,又坐到梳妆台旁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便往门外走去,这一回,她走出房门时候,脚步更沉重了一点了,废力更多一点了,不是错觉,她很清楚。她叹了口气,继而对着跟在身后的年华浅浅一笑,“他已经为我做了太多的事情,现在该我为他做点事情了。若是我帮他安定好了两国的战事,那么那么多百姓的就不会无辜受牵连了,这不仅仅是他想要的,这也是我想要的。”
故事已经听完了。
她明白了,也后悔了,后悔为何不始终信任他,为何不多给他一点温暖,为何不好好的乖乖的呆在他身旁不离开,为何……不让自己多陪伴他一会儿。
可这些后悔,终究都只能是后悔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帮他最后一个忙。
他既然想要守护,那么她就帮他来守护。
芍药族几百年来一直都因为不凡的功夫受到了各处的侵略,芍药族族人从来就没有连续安稳过五十年以上。而姚药,则几乎是从小经历战乱到大的,这样的苦楚……他们无奈经历一遍的人经历一下也就够了,不要再有更多的人来经历本可以避免的战争了。
无辜的是百姓,而得逞的……是一个如同地狱魔鬼一样的人。
“年华,你来告诉我怎么做吧,我要阻止这一场战争的发生,一定!”
“好。”年华应道。
姚药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道:“还有一事……如果没有必要的话,我身中金丝毒的事情还是不要叫他知道好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为什么?”
“他已经找了我太长时间了,如果一找到就发现他找着的已经是一个命不久矣的人,他会很失望的。”
年华一怔,随即点头答应。
而当两人满腔热血的奔到杜颜枫的房间的时候,他依旧在床上呼呼大睡,甚至嘴角还有一丝晶莹益出……
年华抱臂思索良久:“不对啊……我这一个时辰三颗药丸都已经喂给他了,按理说……他这个时候身上的毒哪怕还有一半没有解开,也应该是要醒来了……实在困的,也应该会被饿醒啊。”
“额……其实也不用很着急的,这里离烟国的国都不是很远,他身中九清毒身子不舒服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了他吧。”
“也好,也好。”年华又看了眼床上的杜颜枫,“临时遇到他,后来又是找大夫,又是不眠不休的蹲着点喂他吃药,方才又要同你讲明白……我都没有时间写信回去把这个变故,这个好的变故写信回去告知他们。你刚好,也可以一同写点东西回去,等会儿会有人来取。”
因为有赵苏这样的魔鬼存在,飞鸽传书显得尤为不靠谱,所以在出发之前他们就已经定好了,若是要传递消息,一定是要用人来传递……还是人比较靠谱,要么送到,送不到的就临时烧毁掉。
“可以写信回去么?”
“当然了!我已经安排好人了,下午就过来取信。”
“好,那去写信吧。”
“嗯,走吧。”
“走吧。”
这时,一道极其微弱并且卑微的声音从床的方向传来:“等等……我……醒着呢,你们,别走啊……”
两人转过身。
年华抱臂转身:“你小子……王爷您这是在逗我们玩呢?我们一说要走您就醒了?”
杜颜枫努力睁大眼睛,看清了姚药,看清了年华,满是歉意的说:“我确实是刚醒,刚醒……偷听你们讲话,我承认,确实听到了两句。可是……我是真的饿了。”
姚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坦诚,不禁失笑道:“您确实该饿了。”
年华趁着他不注意赶紧白了他一眼,随即下楼去准备吃食,临走前还十分警觉的望着杜颜枫。
杜颜枫察觉道他的目光,一顿,礼貌而又不带轻看的审视的望了他一眼,随即轻笑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他又重新将目光落到姚药的身上,温和地说:“和早上醒来的时候相比真的好多了,想必解药没有误时,都是年近卫喂我的吧?真是多谢他了。”
姚药笑笑:“您看着精神真的好多了。”
他也笑了笑,虽然浑身无力的躺在床上,虽然脸上还带着伤,可这一笑,只是远远地看着……便如同春风拂面一般叫人无比舒服。他静静的望着姚药:“可你的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姚药心中慌乱无比,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望向窗外:“出来烟国,有点儿水土不服。”
杜颜枫表示理解的点点头,温和的笑道:“嗯,是的。呆了有一段时间一个地方后再到另一个地方是会身体不适的,我这几年游历四方深有体会。这两年好一些了,几年前我刚刚开始游历学习的时候,新到一个地方都是要先上吐下泻、食欲不振三两天才可以开始美好时光的。”
他的话语不管是从语气还是内容都是无比温和绅士的,加之先前和他在金丝国相见的一面、年华口中的他还有四面八方对他的评价,姚药差不多已经了解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了。
杜颜枫是一个很会聊天的人,不管姚药说什么不管是不是真话他都会表示理解并且很快的打开下一个话题。但是聊着聊着,也不难感觉到其实他每一个话题多多少少都是带着些许目的性的,但都是些没有恶意的、企图了结姚药的目的性。
比如聊到烟国天气的时候,他问姚药是不是很失落,其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到她是不是来烟国玩儿的。
比如聊到即将要用的膳的时候,他问姚药最近两年都爱吃些什么,其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她这些年过的好不好。
比如聊到年华的时候,他问姚药这里是不是太闷了要不要下去帮帮忙,其目的就是为了了解她和他相处起来会不会觉得不自在。
……
几乎聊的所有的话题都是由杜颜枫提出来的,而这些话题都是无关紧要的,杂七杂八的,但他总是很耐心的在听姚药在有时真有时假的话,还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
姚药有一种预感,他好像,是在等着她说出她想要说的话。
那她,就更加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她现在已经知道所有的前因后果了,也知道她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了,可是究竟该如何同杜颜枫说,又该告诉杜颜枫让他帮哪些忙她也不清楚。
所以……她就只能顺着杜颜枫的话题接着聊下去,等着年华准备好了膳食回来。
聊着聊着,姚药放轻松了一点,两个人之间莫名尴尬的气氛也消散了一些,渐渐敞开心扉的和他说着话。
说着说着,杜颜枫就打了一个哈欠。
姚药问:“你可是又困了么?要不,睡一会儿吧。”
杜颜枫赶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很困。”
“真的么,你身中九清毒,若是累了……就休息吧。”
“哎呀,你怎么老是要我睡呢?我都已经睡了太长时间了,再睡……都快变成石头了。再说了……我是真的睡饿了。”
“好吧,好吧。”
杜颜枫看着精神的一点,又满是笑意的继续同姚药聊天。
又过了一会儿,年华回到了房间里,身后跟着四个端着膳食的侍女。
年华将桌子拖到床边,侍女将各色膳食放在桌子上又摆好碗筷后离去,顿时房间里飘着一股可口饭菜的香味。
杜颜枫的肚子咕咕直叫,用吃奶的力气支撑着自己坐起来后,在姚药和年华的帮助下硬是倔强的自己的拿起了碗筷。
而正当他准备扒进第一口饭的时候,楼下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