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梓这头刚喝了『药』,卫泽那头才又笑道:“算算时辰倒也是差不多了。你们且等着看好戏吧。这一场好戏,却是叫做瓮中捉鳖。”
卫泽说得神神秘秘,却又如此的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简直就是叫人没法子不满心好奇。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一面将蜜饯含住,一面又禁不住笑:“这是有援兵?”
卫泽“嗯”了一声,而后就才又细细的解释:“嗯,之前不是叫杨家人领兵出发了么?中途的时候,他们就该兵分两路了。”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只是谢青梓明白了卫泽的意思,就是沉星等人也是明白了。
沉星思考了片刻,而后便是又道:“一路去了金陵,然后一路返回来了?”
卫泽将一枚白子落下,而后便是承认了:“嗯,的确是如此。”
沉星又想了一会儿,然后便是又笑:“里应外合?这个法子倒是不错的。沈慎必是想不到这一点。到时候,腹背受敌之下,很快这一场战争便是会有个结果。”
如此一来,京城可安然无恙,金陵却是一下子元气大伤。
不管是暂时安稳,还是一口气的将金陵打下来,都是极好的。反正至少京城这边是不会有多大的损失的。
卫泽如此的计策,的确是算计得天衣无缝。
“不只是如此。”卫泽端起茶盏来,缓缓饮下半盏,而后便是才又道:“好了,圣上却是输了。看来棋艺却是应该再磨练磨练。”
沉星凝神看了一眼棋盘,而后便是又才道:“摄政王棋艺高超,我却是望尘莫及。”
谢青梓也是看了一眼,发现卫泽对着沉星的时候,却是半点也没留情,一步步的将沉星『逼』得几乎是根本就是没有落脚的余地。
这样的凶残下法,对一个孩子来说,却是有些太过了一些。
不过,谢青梓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替沉星抱屈:“你多大,圣上才多大?”
“圣上将来是要掌管天下的,年岁大小并不能当借口。”卫泽认真的看着沉星,如此的说了一句。而后便是又笑:“圣上记住了,下棋不只是要看眼前,最重要的是大局。而且还要讲究一个气势。”
“气势有了,能压得住对方,那么对方自是会被你的镇住,到时候气势上就先输掉了。气势上一输下来,自然计谋上也就处处不如你了。”卫泽微微一笑,眼底却是半点笑意也没有:“圣上更要记住,一步错,步步错。更不可因为一开始有优势就放松懈怠半点。”
卫泽如此的教导,沉星认真听着,思量着。虽然不知到底心里头明白了不明白,不过瞧着却是十分认真的。这样的沉星,叫人喜欢又心里发软。
而且谢青梓发现了一个事儿:原来卫泽教导起人来的时候,话倒是也不少。而且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是珠玑之言,叫人不得不信服。虽说未免有些严苛,可是却也是叫人觉得他异常的认真。
谢青梓忍不住笑着打趣了一句:“摄政王倒是还该包揽了帝师这个称号才是。如此认真,倒是叫人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卫泽听了这话,却是也是笑了,接着摇头打趣了一句:“不可如此,要知道,我却是不敢抢了老师的位置。不然岂不是成了和老师抢饭碗?这可就是欺师灭祖的大罪了。”
卫泽说得如此振振有词,谢青梓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
李素看了卫泽一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那样子瞧着,显然是只觉得不相信卫泽会说出如此俏皮的话来。
那种感觉,怕像是重新认识了卫泽一般罢?
林语绯也是看着卫泽,全然是惊讶。
卫泽面对二人的诧异,却是半点的不自在也没有。反而是站起身来,亲自到了谢青梓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末了点头满意道:“的确是没见反复了。倒是不错。”
谢青梓看着卫泽这样,也是忍不住的有些诧异起来。卫泽今儿似乎是有些……特意的在做给别人看?
以往虽说卫泽也不是不体贴不细心,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多少也是收敛着的。鲜少如此外『露』。可是今儿……这简直已经是不能用外『露』来形容了,分明就是刻意。
所以,卫泽如此刻意的,是为了什么?
谢青梓认真思量着这个问题。
最后才看了林语绯一眼。
屋里就这么几个人……一一排除之后,似乎也就只剩下林语绯一个人合适了。
谢青梓的困『惑』,卫泽自然也是有所觉察。当即便是伸手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轻轻捏了捏谢青梓的手腕,而后如此说了一句:“好了,别多想了。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才是。”
谢青梓知道这话是说林语绯的,当下只能点点头。
而此时,就像是卫泽说的,沈慎这头却是即将腹背受敌。
当背后出现了军队的时候,沈慎就知道自己的确是输了。
就算打进城里去,却也到不了宫门口。
两下夹击,他这点兵力根本就是不够看的。
沈慎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将军,而后叹了一口气出声缓缓道:“投降吧。咱们输了。”
对方脸『色』阴沉,神『色』很是难看:“投降又能如何?难不成事到如今还有活路?这是谋逆,而且——”
“你妻儿都在金陵?”沈慎如此问了一句。
沈慎这个问题,显然是问到了关键之处,那将军的神『色』除了阴沉之外,就只剩下了担忧:“是啊。也不知我身死之后,他们会如何。”
“金陵很快也会沦陷了。”沈慎叹了一口气,而后便是又笑了:“金陵那样的地方,虽说是易守难攻,处处都是退路,可是真要打起来,也只有节节败退的份儿。”
“哪有那样容易——”对方却是显然还不相信。
沈慎摇头:“你还没看出来?卫泽这是铁了心要将金陵拿下了。我们这里一败,他即刻就可以从水路出发,不出三日就能带兵到了金陵城。到时候,主上也只能放弃金陵。”
“那我们现在杀回去——”那将军几乎是立刻的如此言道。那急吼吼的样子,倒像是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回去。显然,也是的确担心自己的妻儿的。
至于说忠心……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忠心也是没用。
沈慎却是再度摇头:“他们既是从后头过来,你以为还给我们留了退路了?陆路肯定行不通,水路虽然可以走,可是咱们没船。总不能游水回去。”
“那可怎么办?总归是不能就这么干等着。我记得,沈大人一家人也都是在金陵吧?”那将军急了眼,几乎是恨不得将沈慎抓过来摇一摇,好摇出一个办法来:“主上临行之后,只让我们什么都听您的,您如今倒是拿出个法子来。”
“没有法子。”沈慎仍是摇头,面『色』却是平静的:“主上临行的时候,只怕也是告诉过你,此番若是我有什么异动,就即可杀了我吧?”
对方的面『色』一下子变得尴尬。
沈慎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哂笑:“他也这么跟我说的。你若是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或是不肯听话,就杀无赦。”
这下,对方的脸『色』就有些不可置信了,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沈慎一笑:“他对咱们谁也不放心。你还没看出来?”
“所以,你若真想护着你妻儿,就投降吧。”沈慎笑容不减,眼神却是诚恳:“从咱们被派遣出来的时候,就注定咱们输了,更是回不去了。其实留在金陵,迟早也有被打上门来一日。现在不打,以后总归会。等到小皇帝长大了,腾出空来了,总也不会容许别人占据着自己的江山。”
先帝对李泾尚且还有些父子之情,可是……圣上对李泾,却是并无兄弟情义。
既是没有兄弟情谊,那么自然更不必多说了。
“你现在带着剩下的兵力投降,转头跟着回去打金陵。非但不会有事儿,而且功过相抵,卫泽应该不会计较。而后你再自请去边关守城。”沈慎缓缓的嘱咐分析,言语之中皆是从容和冷静:“虽说日后苦寒一些,再不像是现在这般,可总归是保住了『性』命,一家人也还能享受荣华富贵。日后有合适机会,总能再重新回来京城。”
“大人这一番话……”对方迟疑了半晌,最后只拱手一拜:“大人想得周全,我竟是不知该如何报答大人才好。还请大人成全我,与我一同前去投降。到时候,大人或许可以跟我一同去,做我军师——”
沈慎这样,就算投降也是当不了官了。肯定就是个阶下囚的命。若是挂着军师头衔则不同,虽然算不得官,只是受他供奉,可却是『性』命无忧的。
沈慎听他这样说,也知道他是真心想感谢自己。当即却是摇头一笑:“多谢你了,只怕却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要知道,这一投降,我的『性』命必是不保。不过,你若真想报答我,便是日后多接济我父母银钱罢。不必多,不受苦寒饥饿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