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禾醒来的时候,全身都酸痛不已。
他试图活动一下手脚,却发现右手手臂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根针头。
“哎,别动,在输液呢。”
身边传来了一个温柔女音,十分熟悉。
陈禾抬头一看,是他的姐姐陈月言,正在那边的桌子上削苹果。
再观察一下周遭环境,发现这里原来是医院。
“姐,你怎么来了。”
陈禾记忆里只有自己昏过去的场景,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
陈月言回身看他,严肃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把病情隐瞒下去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内容却很有分量。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看清了姐姐的脸
她的脸色蜡黄,眼睛浮肿,看起来像是哭过又像是熬夜一直没睡。
陈禾心里一沉:他们还是知道了。
没想到这一天来的会这么快。
陈禾原本以为,至少可以隐瞒到他死前。
看来是他天真了。
陈禾苦笑了一下,摇摇头说道:“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你们永远不知道,就当我去哪里隐居了。”
事情真正暴露的这一刻,陈禾心里的慌张感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
就像现在一样,他竟然能平静地跟姐姐对话。
然而,下一秒,陈月言就红了眼眶,泪水在她眼睛里打转。
“为什么会是你呢?陈禾。”
昨天跟白家两姐妹争吵的时候,陈月言确实说了一些责怪白家人的话语。
但其实,那也不太公平。
癌症的诱因太多了,一概而论不合理。
可昨天那种暴击之下,让她迫切地想找到一个发泄口。
也就有了那段对话。
现在冷静下来,陈月言还是觉得难受不已。
他们陈家本就艰难了,好不容易得来真正的团聚,现在却又传来一个噩耗。
麻绳专挑细处断,命运专弄苦难人。
陈禾见自己的姐姐红了眼眶,心中也是难受不已。
他强笑一笑,脸色苍白着说道:“运气不好吧。”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生命这个事情,强求也求不来。
“爸妈知道了吗?”
陈禾比较关心家人们的身体,尤其是爸爸陈正。
本来就身体不好,再因为自己的病情而忧虑那就是不孝了。
“唉,都知道了。”
陈月言把事情的经过跟陈禾讲了一遍。
“妈妈也熬了一夜,我刚才让她先回去了。”
陈禾眉头一皱,有些落寞。
“是我不好。”
“那两个孩子呢?爸爸看着吗?”
陈月言点点头。
“没事,早上校车会去接茵茵。”
小的那个也会走路了,平常很少哭闹,爸爸也能带好。
陈月言脸上是化不开的愁绪。
她想起了昨天陈禾被推出急诊室的时候,医生的叮嘱。
“他的病情恶化了,如果再不进行截肢手术的话,恐怕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截肢啊,这对陈禾一个青壮年来说是多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姐,没事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陈禾笑了笑,还反过来安慰陈月言了。
她被陈禾的那副坦荡的表情刺激到,心里顿时觉得难受不已。
“你倒是看得开。”
“可怜了爸妈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陈禾也跟着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如果可以,我也想他们养老。”
悲伤的气氛在病房里蔓延开来,两个人都有些难过。
一两分钟后,陈月言意识到这种状态不行,于是将手里削好的苹果递给他。
“吃吧。”
陈禾扶着床坐起来,接过苹果啃了一口,一丝酸甜的感觉在口中蔓延开,一如这荒诞的人生。
“姐,搬进去之后感觉怎么样,有什么什么不适宜的地方?”
陈禾之前给家里人买的房子是精装修,家具什么的,张云也帮忙买好了,通风了好几个月,上周就让他们搬进去住了。
因为叶茵下下个学期就上一年级了,早点过去可以争取一个学位。
陈月言摇摇头说道:“没什么不适应的,我们能从蚂蚁窝里面搬出来,还多亏了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这件事情,他起码提前好几个月就筹划了吧。
难道,那个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没救了,想着为家人谋划了吗?
陈月言忽然感觉喉咙处像是吞了一颗石子,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你...”
这个比自己还小了三岁的弟弟,居然深谋远虑,早早就想准备后路了。
他那年轻的生命,分明就是清晨七八点的朝露,但是就在烈日的灼烧之下,很快要消失殆尽了。
“都是一家人,不说那客套话。”
陈禾又咬了一口苹果,而后让陈月言帮忙拿过手机来。
点开屏幕一看,上面。果珍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两个宋相思的,一个张云的。
陈禾叹了一口气,选择先给宋相思回电话。
把情况稍微跟她说了一下,让她不用担心。
顺便请她帮忙去学校,安排一下这两天的假条。
没办法,现在这个模样,自己是没办法去请假了。
只能麻烦宋相思。
电话那头的宋相思,情绪也有些低落,听到他住院的消息,也预料到应该是因为病情恶化了。
宋相思说话,甚至带着隐隐的哭腔,让陈禾也有些难受。
不过他们都已经约定好了,就这样坦然的面对死亡吧。
其他事情,一概不再讨论。
反正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解决完宋相思这边,陈禾又给张云回了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这里暂时有点事情,可以等两天再解决。
张云却像,是听出了他话里的虚弱一样,张口就问:“你是不是住院了呀,怎么这么虚。”
陈禾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兄弟这么敏感。
不过隐瞒他也没什么意义了,反正张云也已经知道了。
于是诚实的告诉他:“嗯,昨天腿疼就来医院住会儿院没事,不用担心。”
张云一边在那边痛斥陈禾,一边像是在收拾什么东西一样。
“唉呀,这还不叫大事啊?
非得哪天,我去参加你的葬礼了才叫大事吗?
真是的,哪个医院我过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