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昏淡不和空气嚷嚷了,回头冲着无心嚷嚷:
“此乃恩人家的粮食,我们怎可乱动!?”
“动了一粒,便是失信失义于恩人,我们自然也就……”
无心探手入怀,随后捏着拳头在他眼前一晃:
“谁说乱动?哥儿有银子,哥儿是要买些粮食吃!”
周昏淡正直又正义的人,一点儿歪门邪道都不懂。
虽然有两颗心脏,一点儿坏心思也无。
当时就信了他的鬼,盯着他的拳头笑:
“哥儿,你哪来的银子?”
哪来的银子,根本没有银子!
无心只是握着空拳唬他而已:
“你莫管,总之哥儿是有银子。”
“哥儿有银子不独花,特意买些粮食,与你同吃。”
他感动的想哭,眼圈都红了:
“哥哥,你处处惦记兄弟,让兄弟真是……”
无心对准他屁股轻轻一脚:
“快去取些粮食来,休要啰嗦了。”
他乖乖去取了,虽然相信了他哥儿,认为他哥儿有拳头大一块银子,但被赵凝霜管教的,节俭惯了,所以不多取,只抓了把赤米回来,撑死不过一合之数:
“哥儿,这些够不够?”
无心瞥了眼,骂道:
“够个屁!”
骂归骂,也不敢再让他去多取。
毕竟,自己其实就连一文钱都没有。
无心的主意是:
“我家姐儿刚不说了么,每日每工,四文大钱。不要钱的,折五合赤米,或者三合陈米。
“所以我这也不算偷盗,顶多是赊欠。等工钱到手,偿还便是。”
未到手的工钱本不多,而且凭赵凝霜的一贯作风,能不能到手还不一定,自然也就不宜赊欠太多。
他又指挥周昏淡:
“奴儿,我见那几间屋里物什齐全,想必是奴仆们住处。”
“你去寻个锅来,再打些水、劈些柴,我们煮粥啊。”
周昏淡又乖乖去了。
一合米,五瓢水。
兄弟俩喝了一肚子热水,倒也喝的浑身暖洋洋。
无心揉着肚子,肚子和周昏淡一样好唬,将一肚子热水当成吃食,居然就不饿了。
趁着它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朝正厅走去,准备睡觉:
“奴儿,哥儿去歇息了。”
“你答应过姐儿,今夜保证不睡,在院中来回巡视。那么,你就去巡视吧,还愣着做什么?”
周昏淡不仅正直且正义,而且温润如玉、谦和似水的,恭恭敬敬一躬:
“哥哥快去歇息吧,兄弟自当看好门户,绝不教丢了一粒米!”
话都没等说完,无心躺在桌子上,已经鼾声如雷了。
周昏淡见门口有把木锨,拿起来,扛在肩上,精神抖擞的绕着院子,开始转起圈来。
他那点儿体力,比只刚出生的雏鸡强不了多少。
才转半圈,已经气喘吁吁。
他放下木锨,两手扶着,大口喘息。
气没等喘匀,听大路上有人喊:
“休教跑了那贼!”
“打死他!”
周昏淡见不得世间一切不平事,一边嘀咕,一边朝围墙去:
“岂有此理!?”
“即便是贼,也不该打死啊!”
“不过,杀人的贼,又另当别论了。”
“不对,杀人的贼,也该送交卫府,由国法审判、官长定夺,岂能自作主张打死?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蹦了几下,他都没能抓到墙沿儿,自然爬不上去,也就看不到外面情况,反把自己累的再次气喘吁吁。
正喘息着,忽觉一个人影,从面前的围墙上一闪而过。
他赶紧四顾:
“咦?好像是有人进来了。”
可看来看去,不见院里有人。
大路上的人又喊:
“那贼呢?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
“莫非在荒野里?”
“不见草丛晃动,我猜他是进了粮铺!”
“我们去粮铺看看!”
周昏淡听到一片脚步声,奔着粮铺大门来。
果然,不一会儿的功夫,大门咣咣作响,那些人喊道:
“开门!开门!”
“有个贼人跑进去了,快开门!”
周昏淡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从围墙边跑到门口,先调整下呼吸,随后才不紧不慢,温文尔雅的跟外面那些人说:
“诸位,我奉我家姐姐之命,一直在此看守,并未看到有什么贼人来去。”
“诸位还是快快请回吧,我们已经打烊了,实在不便开门。请诸位莫要再乱敲乱打,当心吵醒了我家哥哥。”
那些人一听这语气、这措辞、这声调,跟唐僧似的,显见的好欺负。
再一看,这是什么地方?粮铺啊!
所谓见色起意、见利忘义,那些人当时就生出了贼心。
有一个试探着问他:
“你家铺子这样大,你或许是没看到,别人也没看到么?”
“那可是个贼,不敢大意,你快去问问别人!”
他单纯又正直的,哪知话里藏着陷阱,想也不想,直爽回答:
“铺子里只得我与我家哥哥两人,还问谁去?”
“诸位……”
话音未了,敲打变成了砸踹,那些人已经由捉贼的变成了贼,恨不得立刻就冲破大门。
周昏淡慌了,想起赵凝霜教诲,万一有贼人来偷盗,立刻叫无心起来。不可争强逞能,独自与贼人厮打。
他跌跌撞撞、磕磕绊绊的朝正厅跑,准备唤无心。
距正厅还有几步时,借着月光,恍惚见屋顶站着个人。
那人一抬手,似是扔出根绳索,直接套中西边粮仓的屋檐。
紧接着,双手抓着绳索,就要从正厅屋顶荡到西边粮仓去。
结果身子才到空中,应当是因为无力而突然脱手,整个人从空中跌落,重重摔到了正厅前的硬地上,恰在周昏淡面前,不过几步远。
周昏淡受此一惊,当时“嗝儿”的一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两眼上翻。
眼看就要昏死当场的时候,他一咬牙,满身的正气爆发:
“若被那些人闯进来,不知要丢多少粮食。岂不是失信失义于恩人,我们不也成了不信不义之人!?”
“不能倒下!一定要挺住!”
“你乃奄王之子、西湖郡王是也!”
“如今一切皆指望于你,西湖郡王,你万万要挺住啊!”
挺了会儿,还是没能挺住,意识渐渐开始模糊,身子开始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