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俯低身子,顺着墙根一路检查,发现在地面和墙壁的夹角里有少量残留的血渣,从味道上判断,那确实是血渣,可它们的颜色却非常怪异。
所有的血渣都呈现出一种很深的墨绿色,有点像掺了墨汁的腐液,这种颜色,可不是用拖把擦拭血迹时染上的脏,应该就是血渣原有的颜色。
明明是人血,为什么会呈现出这样的颜色?
其实我倒是很想问问老汤和船长,在这间寝室中具体发生过什么,不过他们两个好像不太愿意提及那段过往。
咱也没必要特意去揭人家的伤疤,既然能自己动手查,那就别多嘴了。
随后我又在整间屋子最阴暗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些划痕,在这些痕迹周围,也残留着极少量的血迹,推测这些划痕不是用利器刻出来的,而是用手指,或者断裂的骨头凿出来的。
将所有划痕拼在一起,能形成一个面积在半平米左右的图腾,但由于这些痕迹过于散乱,无法看出图腾中具体刻画了什么,我也只是感觉这道图腾好像是某种抽象文字。
之后我又在屋子里仔细探查了两遭,没再发现什么有意义的线索,于是就回到吊床上,打算先闭上眼睛小睡一会儿。
刚躺下,卢胜材就凑过来了:“你在屋子里折腾了好半天了也,查出什么来了?”
我说:“以前住在这间房里的人,可能受到过某种强烈的催眠,心智被严重扭曲了。刚才我在里墙上发现了一个图腾,我觉得,那个图腾可能是他们用来膜拜的。而且这帮人不光是心智被扭曲了,肉身可能也发生了尸变,血迹的颜色不正常。”
我说的话,人家卢胜材压根没听进去,他也不太关心我到底查出了什么,他就是想找个由头说话而已。
这会儿卢胜材又朝我脸前凑了凑,一脸激动地问我:“哎,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兴奋吗?”
我有点纳闷:“兴奋什么?”
卢胜材一双眼睛里几乎能放光:“咱们出海了呀,咱现在可是在海面上呢,想想都激动!”
说着说着,他自己就嗨起来了,也不管我回应不回应,就自顾自在那吆喝:“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激动不激动,激动不激动?”
我心说你丫有病吧,你扯着嗓门这么瞎吆喝,要是让老汤和船长听见,他们一准以为你也失心疯了。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卢胜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对出海这件事并不算特别激动,我只是对海洋比较好奇而已。
同时我心里也很清楚,大海远远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在海平面下,定然潜藏着我们无法想象的危险。
人到海上,就相当于把性命也交付给了海洋,由不得你不小心。
两个小时以后,厨师送来了午饭,他是个有着火红色头发的年轻人,名字翻译成中文异常简洁,就一个字:让。
起初在厨房里见到他的时候,我对他的印象就极好,他的心绪就如同他的头发一样,充满了热情,听老汤说,厨师以前留了一脸漂亮的胡须,可自打去年上半年他被甩了以后,就再也没续过须,因为他的胡须,就是为那个女人留的,但如今她已被厨师遗忘。
老汤说,厨师只要一陷入恋爱,便是热恋,可一旦被甩,又会在一夜宿醉之后彻底恢复冷静,到了第二早上,可能连上一个恋人的样子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对于厨师的恋爱观,我不置评价,但我觉得他应该是那种特别纯粹的人,该闹就闹,该静就静,从不特意给自己带上虚伪的面具。
午餐异常丰盛,如今我只记得有海鲜拼盘加牛里脊,还有蘑菇浓汤和冰帆,因为菜品太多,别的都记不住了。
厨师上菜的时候非常讲究,要分冻开胃头盘、汤、热开胃头盘、鱼、主菜、热盘、冷盘、雪葩、烧烤、蔬菜、甜点、咸点、甜品,共计十三样,一样一样按次序来。
不得不说,厨师的手艺非常好,以至于我一度以为他可能是世界上最顶尖的厨子,没有之一,直到有一天我尝到老左的手艺,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厨师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笑着对我说:“趁着现在食材比较丰富,请你们吃顿好的,大多数时候咱们只能吃罐头,不过船上的罐头都是我亲手做的,你一定会喜欢。”
说着,他便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我旁边,用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我说:“你真的像大副说的那样吗?”
我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反问:“老汤说我什么了?”
“大副说,你是个极其强大的人,比以前的那些战斗人员加起来还要强大。他说的是真的么?”
“那可真不好说,我又没见过以前的战斗人员,哪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怎么样啊。哎,你们为什么管他们叫‘战斗人员’,不觉得这词儿说起来特难受么,好像特意将他们和船上的其他人区分开似的。”
“本来就是要刻意区分开啊,你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么说吧,海市里的所有船只,都是为你们这些战斗人员服务的,哦,对了,你们这个群体还有另外一个称呼——驱魔人,不过那都是老叫法了,现在有不少人都觉得这个称谓听起来很傻。”
我反倒觉得“战斗人员”这个词听起来更傻。
这时卢胜材好死不死地插来一嘴:“以前上船的那些战斗人员,真的一个都没活下来吗?”
得,让他这么一问,厨师就完全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对,一个都没能活下来。”厨师随口回了这么一句之后,便站起身来,神情低落地离开了我们的寝室。
靠,我本来好像从他嘴里套话来着,这下可好,卢胜材一句话就把他给打发走了!
大爷的!
不过看卢胜材一脸的兴奋,我也不想薄了他的兴致,于是暂且压住怒气,没好意思损他。
卢胜材当真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厨师走了以后,他吃得那叫一个嗨,吃到半截,还激动地在那嚷嚷:“这特么才叫人生,大海,我们来啦!让我们荡起双桨,浪!”
他现在叫得欢,等到他正式见识到大海的威力,他就再也浪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