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做出决定,弗莱彻好似放下了千斤重担,继续和罗丹有说有笑抵达了稻米街124号。红漆大门,黄铜手环,装饰着充满文艺气息的花边,显得古朴、精致。光从大门上看,比旁边的住宅要高档不少。
“砰、砰”
“达科先生在家吗?”
片刻后,大门缓缓开启,露出一个显眼至极的光头,瞬间亮晃晃闪了两人眼睛一下。
“你们是什么人,我不认识!”
语气生硬中,夹杂这一丝紧张,仿佛在畏惧、害怕着什么。
罗丹打量了说话的人一眼,这是一名大约五十来岁的男人,身材瘦削,脸上颧骨凸出,皮包骨头,一不注意还以为是一个人形骷髅。胡子拉碴,不修边幅,黑眼圈很重,看得出睡眠状态极差。
此刻他穿着一身宽松顺滑的蓝色袍子,说完话有些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呵欠,神情却显得一惊一乍,仿如受到惊吓的兔子,对两人充满了戒备。
罗丹尽量将语气放的柔和、亲切,“你好,是达科先生吧。鄙人罗丹,这是我的同伴弗莱彻。”
“我们了解到你最近过得很不好,似乎有魔物在对你作祟,特意过来帮你解决问题。”
“是不是杰克那臭小子告诉你们的!“达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走吧,我没钱,请不起你们!“
“不,你似乎对我们有些误会。事实上,我们并没有打算收你任何酬劳。“
“对,达科先生,我们并不为了金钱,仅仅想除掉那只魔物!“
两人将态度放得很低。
达科尤自怀疑道:“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帮我,你们有什么目的!?“
蓦然惊惧地冲着两人吼叫道:“难道你们想要偷取我的宝贝古董们。不行,这里不欢迎你们,快离开!“说罢想要将门阖上,罗丹眼疾手快地挡住了门。
心中颇感无奈,这个男人似乎已经被失眠折磨得敏感而神经质、都快要失去理智。
“我们都来自猎人公会,是专门针对魔物的猎人。你听好了,我们只为了那只魔物而来,不为别的什么!”
老头正使出吃奶的劲与罗丹一只手角力,苍白的脸上涌起一股血色,然而大门依然纹丝不动。
听完这句话,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如果我们要图谋你的财产,你能拦得住吗?”
达科不禁怔了怔,放弃了挣扎。
“那,你们调查的时候必须全程在我的监督之下。能保证吗?”
弗莱彻匆忙说道:“当然,我们以猎人的荣誉担保,进去只是稍微找找线索,不会乱碰你的任何东西!”
他们现在有鬼的猎人荣誉,但老头不知晓,却也停止了疑神疑鬼。转过身放两人进屋。
“唔,还没正式开始就遇到这茬,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进门走过长长的走廊,铺着红色地毯、踩上去软塌塌,相当舒服。室内没有透进一丝自然光,窗户全部遮蔽的严严实实,但隔三差五的蜡烛、火盆提供了光亮。
走廊两边褐色花纹装饰的墙上则悬挂着一幅幅风格迥异的油画,罗丹细致地观察过来。
他对油画并没有特别研究,只略知一二,按照地球上的说法,这些油画中有人物肖像为主的写实古典派,亦有看不出所以然的抽象派,它们的框架和纸质虽然保养得当,还是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另外画作本身或者逼真的笔触,或厚重立体的颜料色彩中能够感受到它们都非凡品。
原本一直持着抗拒态度的达科见罗丹对他的收藏面露欣赏,忽而换了个人一般眉飞色舞解说道:“怎么样,有没有被我的宝贝们震惊?不是我吹牛,我的宝贝在整个埃尔登都是数一数二。”
“对,就是你现在位置左手边的那幅画,看看,那色彩,质感,知道是谁的作品吗?”
罗丹顺着他的意思露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达科喜笑颜开:“这可是格拉瓦特大师晚年最成熟的作品。“
“曾经有一位大富商妄想用十万马瑞利从我手中将它买走。但我怎么会卖给他—一个浑身充满铜臭气息愚蠢的家伙,岂不是糟蹋这无价之宝。“
“这些宝贝们永远都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
达科的话匣子一打开,顿时滔滔不绝,说个痛快。
弗莱彻本来忍不住想要插嘴,罗丹制止了他,面前这位老人明显在日常生活中缺乏与旁人交流聊天,让他多说说话,发泄心中的积蓄,态度应该会软化许多,对于他们的任务有所帮助。
看完了走廊,进入大厅,面前的景象真正震撼到两人。整个大厅四面八方,各式各样的油画琳琅满目,不下五十幅、占据所有视线。
可以猜测,卧室等其他地方,必然也充斥着油画。
他的家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画廊!
而大厅中的沙发、壁炉、餐桌等家具却显得陈旧、破败,缺胳膊断腿儿、掉漆。与精致的油画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两人不禁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达科站在这大厅中央,张开双手,脸上是充满陶醉。
“客人们,欢迎参观达科科尔达斯的私人收藏。“达科说罢,绅士地对着两人鞠了一躬。
弗莱彻浑身一哆嗦“罗丹,他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感觉他有点神志不清。“
罗丹没有说话,等了一会儿。
达科自然地从陶醉中清醒,有些尴尬地说:“请见谅我刚才的失态,相信你们能理解,一个大收藏家苦于无法跟旁人分享他的收藏是种怎样的心情。“
“那么现在我们言归正传。我们准备先把所有房间逛个通透,你看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必须!我可是会紧紧盯着你们,我的眼睛比猎鹰更加犀利,别想在我眼皮底下搞任何不轨的小动作,一旦被发现、立马滚出去!“达科又变回顽固。
两人怎么会跟一个有着精神疾病的人计较?罗丹语气依旧轻柔:“从卧室开始怎么样?我们顺便聊一聊你的情况。“三人两前一后,慢吞吞走着。
“你失眠得情况持续多久了?”
“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而且这两个月尤其明显,越发严重。这段时间一闭眼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的画面,扰的我难以入眠。”
“好不容易睡着,睡眠极其浅,噩梦连连,半夜常被惊醒。我也了解自己得精神状态很差,有时候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你说真有梦貘盯着我?为什么偏偏是我?”
达科说着花白的眉毛胡须微微颤抖,满是心酸。
罗丹见他可怜兮兮,忍不住劝慰道”既然我们到来,你很快就能解脱。不过,之前你没去看过医生?下城区何其大,没有擅长医治失眠的人?”
听闻医生二字,达科刹那间神情大变,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好似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恶狠狠冲着罗丹吼叫
“别在我面前提那群无良庸医,统统都是杀人凶手,刽子手,只认钱,眼睁睁看着一条鲜活的生命枯萎,狗娘养的,真该千刀万剐!”
“好,好。我们不提他,您老悠着点。”
达科胸口如同残破的风箱般起伏不定,气得浑身发抖,弗莱彻立马上前扶住他的身体。
罗丹则迅速补救道”老爷子,我们换个话题。你房子这么宽敞豪华,就独身一人居住?”
达科一手扶着墙,半边身体靠着弗莱彻,良久才缓过劲儿来,不胜唏嘘道
“自从瓦莱塔去世,我一直独身一人,整整十年了。”
“你们感情一定很深厚。”
罗丹说完这话,达科眼神中浮现出一丝阴霾,似乎回忆起伤心往事。
罗丹接着询问“能够收藏这么多名贵油画,为何不雇一个佣人替你打理日常生活?”
达科苦笑道:“两位小哥,我也不瞒你们,我现在只能靠着松林街店铺的微薄租金度日,根本没有多余的钱去请佣人。”
墙上任何一幅油画卖出去,都够普通人挥霍好长一阵子。这句话只在心中闪过,罗丹几乎可以判定达科是个痴迷于油画的“葛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