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诺坐在桌边,整张脸趴在了上面,她侧着头看着隋珠玩着九转连环扣。
九转连环扣是由血壁所致而成,是九个连环扣所组成,上面一环套一环连成了一大串,每一个都能拆卸下来,成为一个单独的连环扣,但是并不能轻易拆卸,要经过不但摸索、计算才能找到诀窍。
沈冰诺趴累了,便又转了下脑袋,换一边,继续趴。
目光对向了门口,她看着那个白色的身影发了呆。
自己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告诉她,她是幕府大房的大太太,相公因病去世,只留了这么一个继子,这个叫隋珠的是她的贴身丫鬟。
可是……可是这个继子比自己还大个两岁,她真的叫不出口那声“儿子”啊。
沈冰诺眼泪汪汪,撇着嘴,委屈巴巴的,她还这么小,不要做别人的阿姆。
许是感觉到了沈冰诺的目光,幕玹锦猛然回头,便撞进了她的眼中。
沈冰诺一愣,像是被人揭穿了心思似的,脸颊一红,讪讪的转过去看向隋珠。
她听见自己胸口处,大如雷鸣的心跳声。
这话九转连环扣隋珠已经拆卸了一个多时辰了,眼看都快两个时辰都还未拆下来一个,不经心里有些着急,浑身燥热,额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冷汗。
沈冰诺看不过去了,她轻咳了一声,像是在掩饰什么一样,道:“隋珠姐姐,你给我玩玩吧。”
“大太太,”隋珠将九转连环扣递与她,小声道,“您叫奴婢隋珠就好,可不得唤‘姐姐’二字。”
沈冰诺坐起身子,提起劲来,听她这样一说,歪头看向她:“为什么呀?姐姐你不是比我大吗?”
“……”隋珠缄默,她虽然比沈冰诺大一个月,但是从关系上来说,她是主子,自己是仆人当然不能如此唤她,可是……
想到此,隋珠叹了口气,如今沈冰诺心智与八岁孩提一般,跟她讲这些,怕是听不大懂。
最终隋珠无奈道:“既然大太太喜欢怎么唤,那就怎么唤吧,不过……”
“若是回了幕府,大太太还是唤我隋珠的好。”
沈冰诺这下子又糊涂了,明明前一刻说可以唤“隋珠姐姐”的,后一秒怎么又说不能唤,虽然心里纠结,但见隋珠一脸严肃,也懂事,只点点头,也不再去问她,然后心身都投入进九转连环扣里面去了。
门外。
幕玹锦淡淡一笑,收回目光。
“你这次怎么……主动将沈冰诺失心智的事告诉幕府那边了?”苏凉有些不解,若是以前他定是会死死瞒住的,更不会这样大刺刺的亮出来这事。
嘴角勾了勾,掀起的笑意全是讽刺,目光望向远去,幕玹锦道:“我要换被动为主动。”
“什么?”他不清不楚的话,苏凉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来脑子就不够用了,这下子更觉得自己智商为负了。
院中的凤凰木开出了火红的花朵,一簇簇的拥满了整棵树,远远瞧去像是傍晚的云霞,亦像女人醉了酒时酡红的脸颊。
清风一阵,拂上凤凰木的枝头,引了点点花瓣徐徐落下,火红的花瓣在空中旋转飘零。
幕玹锦的眼眸中映入了凤凰花的颜色,眼底一片艳丽的红色。
他伸手接住了凤凰花的花瓣:“就算我不告诉她们,一天到晚朝夕相处着,沈冰诺总有一天会露出马脚的,到时候,我们就会猝不及防,没有一点儿准备的。”
“而如今,我告诉了他们,也能猜到他们的动作,不过是以此为缘由,想要将沈冰诺拉下家母之位罢了,而我既然猜到了她们的心思,也能早早的想好如何接招,以免那时不那么慌乱。”
苏凉站的有些累了,他斜靠在走廊里的朱红梁木上,看向幕玹锦道:“锦哥儿,你虽然对她们说,沈冰诺在我家接受神医医治,你猜那些个不省事的女人,什么时候接你们回去?”
“哼,”幕玹锦冷哼一声,嘴角讽刺的弧度变得更大,“这两天她们必定会趁我不在家,下人们该买通的买通,该让谁死心塌地跟着他们的,谁就必须死心塌地的跟着,至于一些不愿为他们所用的肯定会威胁他们。”
“我与沈冰诺,他们这两天是顾不上了,不过……不出三日,她们定会派人来接,沈冰诺失忆本是她们能抓住的把柄,如今他们听到了你家有神医,面上不在意,心里怕是急成了一锅粥,她们怎么会让你家神医多医治沈冰诺一天,多一天医治,沈冰诺清醒的机率就更大一份。”
苏凉笑笑,目光却冰冷的厉害:“这样的龙潭虎穴,她如今又失了心智,你如何能护她周全?”
“我不知道,”丢掉手中的凤凰花瓣,幕玹锦在此抬头看向凤凰木,他的声音低了许多,轻的飘渺,“我不知道能护她多久,但是我一定会在我死之前,送她出府,而南岐也会护她一世安平。”
“你……”苏凉睁大眼睛,满脸震惊,低吼道,“你疯了?怎么能……”
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苏凉就知道了,他这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他这是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若是护不得沈冰诺平安,他就要与幕府的那群人同归于尽!
幕玹锦毫不在意的耸耸肩:“苏凉,你不懂,等到你遇上了那个,值得让你付诸生命的人,你……就知道了。”
说完,他转身踏步向院中的凤凰木下走去。
苏凉不甘心,他追上去问道:“幕玹锦!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是我兄弟,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落得如此下场,你本就不该被卷入那些个女人之间的战争的。”
幕玹锦没有理他,他抬头伸手折了凤凰木的一段枝桠,那支枝桠上面凤凰花红的就像幕玹锦心尖,由沈冰诺化成的朱砂痣。
他小心的护着枝桠,脚步匆匆奔向了沈冰诺的屋子。
苏凉这次没有再跟上去,他看着幕玹锦进了屋,将那段枝桠递与沈冰诺,不知道他对她说了什么,只知道两人笑语晏晏的对视着,仿若这天地间除了他们,再无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