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状元郎请留步。”余公公从殿内快步奔出。
赵楟转身拱手行礼道:“不知公公还有何指教?”
余公公笑道:“奴才能有什么指教,是陛下想单独见您,您这边请。”
赵楟忙道:“有劳公公。”
他刚抬步要跟上余公公,手腕蓦地一紧。
身后传来女子紧张微颤的声音:“六哥。”
陆十念是一路提气奔过来的,甚至还翻过了白玉栏杆才来得及拉住面前之人的手,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后面啾啾等人全都被她吓了一跳,啾啾想要冲出去,被萧云澜一把拉住了,低喝道:“前朝重地,若被父皇知道了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啾啾急着道:“可我家殿下……”
萧云湉道:“七妹妹没事,父皇哪舍得责罚她?你要是上赶着去,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且等着!”
啾啾只好伸长了脖子看去。
萧云澜又道:“刚好像听七妹妹叫什么‘六哥’?啧,我就说怎么那状元郎有点眼熟呢。”
萧云湉瞪大了眼睛道:“别说,这么远远看去,还真是挺像的啊。”
陆十念的手指徐徐收紧。
面前之人终于回过头来,是一张绝色无双的脸,一眼便能令无数女子心动,却不是六哥的脸。
余公公吃了一惊,忙道:“哎呦,七公主这是……这是怎么了?您这……”
赵楟似乎才回过神来,低首道:“臣不知是七公主,实在失礼。”他抽了抽手,面前的少女却还不松。
陆十念的目光直直盯着他,不可能……她刚才在那边远远看着明明那么像,明明他举手投足之间就是六哥!
“殿下。”赵楟的声音略低沉了些,“还望殿下自重。”
余公公也上前来规劝道:“殿下,还请殿下快快松手吧。”
头顶的日光照得人有些微微发烫,是了,六哥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去了,她到底在想什么?
六哥的尸首也……也早就找到了,她还在奢望什么?
面前的人……叫赵楟的人,他连看她的目光都是陌生的,他怎么可能是六哥?
她的手一松。
赵楟顺势收回手,略退半步,才规矩行了礼:“参见公主殿下。”
陆十念站着不动。
余公公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若无旁的事,奴才便带状元郎先走了,陛下还等着呢。”他朝赵楟道,“状元郎请。”
赵楟点头,道:“臣先告退。”
余公公忙带着人速速离去,自从世子去后,宫里谁不知道七公主变得很是怪异,是连陛下都不敢惹的人,何况他们这下下人了。
啾啾在拐角处等了许久见陆十念依旧还站在原地,她终于等不及,冲过去拉了人就跑。
回了后宫,啾啾才喘着气道:“殿下是怎么了?”
后面萧云澜和萧云湉等人也追着来了,七嘴八舌问怎么回事。
啾啾突然想起什么,嗬了一声,道:“您不会真的看上状元郎了吧?这还真是一见钟情呐!”
萧云湉睁大了眼睛:“不是吧七妹妹?婚姻大事你这么随便的吗?”
萧云澜不确定地开口:“你是为了他的……美貌?还是,你把他当成世子的替身了?”
陆十念深吸了口气说:“不是,没有。”
正在众人松了口气时,听陆十念又道:“啾啾,去查一查赵楟。”
“啊?”啾啾脱口问,“查什么?”
“籍贯、年岁、住处,我要知道他所有的资料。”
萧云湉一把抓住了陆十念的手,道:“你还说没看上他!你这也……这也……”
“这也太不矜持了!”萧云澜道,“你就算想知道,也得让皇祖母去打探,就算是找淑妃娘娘也比你自己出手好吧?否则日后,你让状元郎如何想你?”
陆十念懒得解释,朝啾啾道:“让策安去查。”
……
余公公引赵楟到御书房门口便没有入内。
赵楟独自入内便见萧桓正翻阅着奏折,他上前从容行礼。
萧桓示意他免礼,一面放下奏折,一面道:“翰林院院长跟朕点名要你,朕也觉得凭你的才情,入翰林是个不错的选择,几年后,执掌了翰林院,也能教出不少学生。朕想知道,你为何拒绝选择户部?”
赵楟轻笑道:“学生寒窗十年是为家国抱负尽忠,如今战事刚了,正是我朝百废待兴之时。八年战乱,最需要恢复的是国库,国库充盈才能兵强马壮,兵强马壮才能国泰民安,国泰民安才有天下学子欣欣向荣的景象。入翰林于臣来说的确是一条平步青云的路,台阶虽难上,但总要有人去走的,臣希望那个人是臣。”
萧桓望着他看了片刻,突然笑道:“江山辈有才人出,是朕小瞧了你。”
……
一连几日,陆十念闭上眼睛就见到了白日大殿外赵楟的身影。
大约是祝絮阳的死在她心里从未有过释然,所以看到一个神似的人便会这样抓心挠肝。
啾啾大早就出去了,回来就直奔陆十念的房间,便急着道:“殿下,我刚打听到,状元郎没入翰林,去户部当了侍郎,您说他怎么想的,入翰林不好吗?这一来,直接便宜了榜眼了!而且,刚打完仗,户部一堆烂摊子,他这……这样上赶着去替人收拾?一个不慎就引火烧身了!”
是吗?
百废待兴之际,最要紧的是钱,最敏感的也是钱,这赵楟……
“殿下。”阿徊推门进来,道,“梁侍卫来了。”
“让他进来。”
梁策安很快进来,行了礼道:“属下仔细查探过,殿下请看。”他将一张纸递给陆十念。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关于赵楟的身份文牒的资料——
晋州人士,生于天宝三十五年夏,父母双亡,自小由叔父赵继抚养长大,于承德十三年跟随叔父赵继定居上京。
“天宝三十五年夏……”陆十念喃喃道,“那今年便是二十有一,六哥若是还在的话,今年二十有二了。”
啾啾皱眉问:“殿下说什么?”
陆十念不答,朝梁策安问:“你觉得这份资料有问题吗?”
梁策安摇头道:“属下觉得应该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殿下还是想深查的话,那就得派人去一趟晋州了。”
陆十念没说话,翻开底下的纸,是赵楟叔父赵继的身份文牒,“没有成婚……”
梁策安道:“属下跟街坊邻居都打探过了,因是从小带着一个小侄子,家中又清贫,早年婚事不顺,后来就这么耽搁下了。不过提及赵大夫,街坊四邻没有不称赞的,虽说如今快至不惑的年纪了,给他说亲的还不少呢。”
“赵大夫?”
“对。”梁策安点头道,“赵家在上京城东开了家药铺,叫仁安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