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祝絮阳最近的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知道眼前一阵寒光闪过,下一秒,鲜血自他颈项喷射而出,他本能捂住骤然开裂的伤口,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他娘的,之前装得还挺像的!”王琏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大声道,“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
所有的人全都脸色大变,顷刻间蜂拥而上。
陆十念整个人都惊呆了,她错愕看着提剑厮杀得游刃有余的人差点连嘴巴都闭不上了。
这、这是刚才那个吓得腿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赵楟??
这真的是那个被她一脚踹下定王府台阶就吐了血的赵楟?!
眼前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法没有十年八年根本不可能练得出来!她必须承认,若认真动起手来,连她都怕不是此人的对手。
在上京扮猪吃老虎,装得那么像……
梁策安查到的资料显示他是八年前和他叔父搬去上京落脚的,这人……到底是谁?
屋顶上的暗箭再次射来,这次是一连三箭。
陆十念本能脱口道:“小心!”
祝絮阳早有防备,他一脚踹在来人胸口,借势腾空跃起,举剑拦腰斩断一箭,又顺手扣住了一侧朝他袭去的人,拉于胸前挡箭。
瞬间,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传来。
祝絮阳没有迟疑,推开胸前的人往后迅速越开半丈,第三箭直直插在了地上。
此时王琏已经脸色大变,他转身想要跑。
祝絮阳运气将地上一块碎石踢中王琏,王琏顷刻被震晕,直直倒在了地上。他并未收剑,抬眸的同时足下一点跃上屋顶。
很快,黑暗中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陆十念此刻已经看不见上面的情况,但听声音也还有至少三个人!
她咬牙折断肩膀上的箭矢,踢开地上的一具尸体,想要捡兵器去帮忙,却不想右手已经连握紧都难了。
她气得咒骂了一声。
突然,一人被从屋顶踹了下来,陆十念吓得用左手拔出了萧长澹送给她随身佩戴的匕首。
那人胸口正中一剑,落地后喷了两口鲜血就断了气。
不是赵楟!
陆十念松了口气。
半柱香后,打斗声终于停止。
陆十念撑大了眼睛看向屋顶,片刻,她才终于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一跃而下,稳稳当当落在她面前。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气,血色染遍了他一身长袍,他穿过一地的尸体步步朝她走来,手中的千魂不断有鲜血滴落。
帷帽下,她看不见他的眉眼,不知道此刻的赵楟在想什么,更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陆十念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警觉地升起周身防备。
夜风吹得他头上帷帽垂下的长纱摇曳,他终于站住了脚步,就这样与她遥遥相望。
陆十念深吸了口气,冷笑道:“赵大人何故突然戴我的帷帽?”
面前之人的声音微颤:“北境多旱多风沙,这是用来遮挡风沙的,帷帽较之面纱牢固又美观。”
陆十念已悄然将匕首握紧,乍然听到这样一句话,她整个人都懵了。
这是……是六哥当年在盛京同她说的话!
那是她第一次去盛京,她看见满大街的姑娘都戴着长纱帷帽,她便问他——
「盛京女子不能抛头露面吗?」
六哥便回——
「倒不是,北境多旱多风沙,那是用来遮挡风沙的,帷帽较之面纱牢固又美观。」
怎会……赵楟怎会知道六哥当年和她的对话?
这些是连萧长澹都不知道的事!
没有人会告诉赵楟,没有人……
祝絮阳握着千魂的手颤抖得不行,他一松手,千魂落地。他徐徐抬手握住了帷帽,轻轻往旁边一拨,帷帽飘然落地,月白光线下,露出那张陆十念魂牵梦绕八年多的脸来!
陆十念整个人似被天雷击中,脑子空白了一片。
是幻觉吗?
明明戴上帷帽的是赵楟,为什么现在却变成了六哥?
祝絮阳整个都在颤抖,视线看出去一片模糊,他哽咽道:“八年前晋州城最后一面,那些话不是我真心的。因为我想给靖南王府翻案,而你却是陛下的女儿,我明白总有一天你我都要走到对立面。
你去药王谷我知道,我不敢见你,因为……见了又能如何呢?
我很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更不知道这条路我一个人要走多久才能真正结束。”
若是早知道……早知道的话他就不会故意去伤害她了!
陆十念的鼻子发酸,喉咙很痛。
是六哥!
真的是六哥!
“六哥!”
八年多了!随着这二字呼之而出,陆十念的眼泪疯狂涌出。
夜幕中,那抹颀长消瘦的身影仍是站着。
他低低应道:“嗯,是我。”
陆十念捂着脸哭,她就知道六哥没死!她的直觉一直都是准的!
此刻见他还原地站着,她生气道:“你、你还不过来吗?”
祝絮阳望着她微微一笑,道:“我过不来,我走不动。”
陆十念这才看见他满身的血,她的心一沉,轻呼一声“六哥”就冲上去。左手的匕首也握不住,她伸手一摸他的手,冰冷如霜,他整个人颤抖得不行,仿佛根本连站都站不住了。
“六哥!”她顺势握住了他的手臂,吓得六神无主,“你怎么了?到底伤到了哪里?”
八年的时间,曾经的小团子长高了,往日的少年也长大了。
当年到他腰间的小人儿,如今已经到他的下巴处了。
祝絮阳的目光温柔似水,他低头望着一脸紧张的少女,轻嗤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替靖南王府翻案?”
陆十念此刻哪有心思说这些,她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眼泪“啪啪”掉下来,咬牙道:“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抖得这样厉害?告诉我,六哥!我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她抬眸,一双眼睛哭得通红。
他垂目,眼泪滴在她脸上,他喃喃道:“当年晋州一别,我以为你死了,我带走了你的千魂。”
陆十念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以为她死了?
他继续道:“是你给我的信让我进了药王谷,是你让我活了下来,我欠你一条命,十八年了。”
他的手颤抖得不行,拼命隐忍着将要破膛而出的呛哭,他轻轻拉住了她同样冰冷的手,一字一句道,“虽然晚了十八年,可我终究还是找到了你——陆、十、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