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十、念——
这三个字已经多久没有人叫过她了?
遥远得像是过去了几辈子的时间。
陆十念的眸子徐徐撑大,她不可置信看着面前的人。
他、他是怎么知道的?
祝絮阳艰难扯出一抹笑容:“我已认出了你,你怎么不说话?”
陆十念整个人有点懵,她望着他,喃喃道:“你怎么认出来的?不可能的,我现在……”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祝絮阳垂眸道:“陆氏掌法,你的千魂……太多破绽了。”
陆十念“噗”的一笑,他管这些叫破绽!
“如果,我不是陆十念怎么办?”
他顺了口气,徐徐道:“那我就做好了去死的准备。”
如果他认错了人,如果她不是陆十念,那便是他在宝庆公主面前承认自己就是假死的冀北侯世子,承认了他替靖南王府翻案便是碰触天子逆鳞。
不光是他,整个冀北侯府都将永无宁日!
泪水模糊了陆十念的视线,她终于憋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就扑进了祝絮阳的怀里。
祝絮阳隐忍着没有出声,又是哭又是笑了一阵。
陆十念一手拽着他的衣襟问:“你不怕吗?”
他低声道:“怕的,所以我颤抖得都动不了了,就怕认错了人,怕带着祝家全家去死。”
八年前他假死那一刻起,就是为了保护家人,想要一个人去走这条路。
可就在刚才,他竟然什么都忘了,解决掉最后一个人时,一心只想确定她的身份。
还好,还好,她真的是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
“十念。”
“你、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叫我的!”
祝絮阳蓦然一笑,道:“我早和你说过,总有一天我要长大的,到时候我就比你高比你大,我要做你哥哥。”
“你!”陆十念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气得打了他一拳。
祝絮阳低头轻咳两声。
“六哥你、你没事吧?刚才受伤了?”陆十念脸色大变问。
他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受伤。”
“那、那我踢你那一脚呢?”她抚上他的胸口急得满眼通红。
祝絮阳捉住她的手腕,道:“早就没事了,你别乱动,受伤的人是你。”
陆十念这才想起自己右肩中了一箭的事,大约是情绪高度紧张,以至于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又感觉到肩头的痛楚。
她蹙了蹙眉,道:“没事,皮肉伤。”
“别乱动。”他揽住她的身体,回头看了眼地上的人,道,“得先把这里清理一下,否则天一亮就会有人报官。你待在这里等我。”
“六哥。”陆十念本能拉住他,“我帮你。”
“不需要。”
“可你刚才……”
祝絮阳望着她喃喃道:“我刚才是被你吓的,我怕不是你,前十年,我一直在找你,我太害怕了,怕不是你,怕得走不动路,怕得一动也动不了。”
陆十念登时说不出话来。
祝絮阳将地上的尸体全部搬进王琏的院子,再把昏过去的王琏也暂时困住手脚搁在院子里。
……
于黔锡跟着车队出了城,又跟了一段路,他们突然停下了。
他守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往前靠近了一些才发现只有几辆车静静停在那里,原先运送的人全都消失了。
怎么回事?
他快步上前,打开箱子才发现全是空的。
糟了!
于黔锡来不及离开就已经被团团围住。
为首一人拔刀对着他道:“梁州城是我们大人的天下,到处都是我们大人的眼线,你们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监视我们大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于黔锡沉着脸一言不发,直接拔剑就一剑刺了过去。
黑暗中,听得有人道:“大人有令,不必留活口!”
顿时,一阵刀光剑影。
于黔锡的功夫不弱,但苦于没有对方熟悉地形,再加上对面人多,他渐渐地有些体力不支。
这时,身侧一人惨叫一声,整个人瞬间被人踢出三五丈远。
于黔锡警觉回头,一抹黑色身影窜过来,持剑背对着他。
戴着面罩的梁策安只露出两只眼睛,压低声音道:“我家主子让我来的。”
于黔锡自然知道了他是谁,他着急道:“我得赶快脱身回去,赵大人有危险!”
梁策安在看到于黔锡被伏击时自然也猜到了,他冷笑一声道:“只怕你现在回去也早就来不及了,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等你有命回去,赵侍郎没做完的事我家主子还能继续做!”
七公主和赵侍郎不对付,但无论如何,七公主也是站在上京那边的,这个道理于黔锡怎会不懂?
梁策安的话不好听,却是实话。
赵侍郎眼下恐怕早就……
“当”的一声,梁策安接住了砍向于黔锡后背的一刀,他呵斥道:“你最好给我专心点!否则你我都会折在这里!那赵大人才真的是白死了!”
……
冬宝已经干坐在房内快两个时辰了,无论是七公主还是梁策安都没有回来。
他开始坐立不安,他应该跟着七公主的。
她不会出事了吧?
当年他没有保护好公子,如今若再不能护着七公主,他真的没颜面去见公子了!
不行!
冬宝抓起桌上的长剑转身出去,他得去晋王府看看!
没想到冬宝刚从房里出来就听到楼梯那边传来了脚步声,他紧张朝楼梯口看去。
只见一人抱着七公主朝这边走来,七公主的肩头全是鲜血!
“殿下!”冬宝脸色大变冲上去。
祝絮阳道:“她受伤了,有金疮药吗?”
冬宝刚点了头,才想着看向面前说话的男人。
这人是谁?
大半夜的还戴着帷帽!
祝絮阳加重了语气:“还不快去!”
他径直抱着陆十念回房,冬宝有一肚子疑问,但眼下也只能急着回房去取药。
祝絮阳跨入房中,用脚勾上房门,低头轻声道:“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陆十念望着他:“你真不打算告诉冬宝吗?”
祝絮阳微愣了下,抿着唇道:“他父亲已为了我丧命,赵家总要留个后的。八年前我既已决定瞒着他,如今就更不必说了。”
陆十念抱紧他,靠在他怀里说:“好,以后你有我,之后的路,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