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的队伍自风月城出来之后就一路向西,他们的速度并不快,花了些时日才出了扬州的地界,步入了辽阔的荆州大地。
进入荆州之后,骑着飞马的阿南就迫不及待地钻进了当中的那座大红轿子里。
出了城之后,人就少了许多,队伍前进的方向又选的是无人的偏僻路线,自然见到的人就更少,江南的美景虽然漂亮,但看久了也会腻,小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然想见到的越多越好,可这些日子反反复复就一个模样,不是落霞与孤鹜齐飞,就是秋水共长天一色,再加上女扮男装的阿南还在队前带路,也没人陪她聊天,她慢慢地便觉得有些无聊。
不过她这些年来也习惯了如此。
阿南在长大之后有了很多想法,总是成天跑来跑去,好像有做不完的事,而她就不一样了,自出生开始就衣食无忧,想要的总能得到,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花时间花精力去追求的,通俗点来讲,她就是没有那种庸俗的欲望。
最重要的是她的身子也不允许她去折腾些什么,除了极其怕冷外,她还非常嗜睡,有时候一觉睡过去要好几天才能醒过来。
所有都以为她病了,包括她的父亲,风月城城主,洛阳晨,还有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阿南,但她是不是真的病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了。
“小江,快来帮我把这个脱了,沉死了,我肩膀都要垮掉了。”阿南一进到大轿子里,就丢掉了脸上那面森严恐怖的铜面具。
在窗户边的床榻上发呆的小江听到阿南的声音立刻跳了下来,她等了这么久,总算有人能跟她说说话了。
小江绕到阿南的背后解开了系着甲胄的带子,双手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一片厚重的肩甲从阿南肩头扯了下来,要真指望着靠她来卸甲,还不知道要卸到什么时候去。
于是阿南抖了抖,一片片甲胄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她理了理自己齐腰的长发,从威严的将军变回了飒爽的女侠,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小江的梳妆台前坐下,对着小江招了招手,“快快快,帮我把头发扎个男人点的模样。”
小江无可奈何地笑着走到阿南的身后,看到镜中的阿南兴奋地对着自己左看右看,那双眼睛还闪着她从未见到过的光芒,她突然有些来气,这个人竟然只顾着自己出外游历,忘了她这个无聊到需要自言自语来解闷的好姐妹,于是她报复性地把阿南的头发抓成了一团乱麻,“怎么?一回来就要出去啊,还要打扮成男人模样,是不是要去见哪个小姑娘啊?”
“世上哪有小姑娘能比得上我们家的小江呢?”阿南没有回头,却借着镜子,把手伸到头顶上,捏了捏小江的脸,“我要去见个男人,就是上次跟你提过的那个水云客。”
“跟他见面怎么还要扮成男人模样?”
“江湖上有传言。”
“江湖上怎么有那么多传言?”
“那个水云客见到女人都躲着走,一句话都不说,男人的话反而要好说话一点。”
“他不会是个变态吧?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嗯……”阿南沉默了,江湖上传闻虽多,但还确实没有这方面的,“也不一定吧,毕竟江湖上的奇人很多,越厉害的越古怪。”
“阿南,要不咱换一个吧,那么多人,非要找他吗?我怎么感觉他不像个好人呢?”
“那可不行,我钱都付了,你可不知道,他现在可是抢手的不得了,想找他都要排队呢!”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不会招来仇家吗?”
“这……其实一般的水云客确实是没有这么嚣张的,虽说他打着水云客的名义,拿钱办事,私底下对他动手就是对水云客动手,但对那些没了后路的人来说,反抗他和反抗水云客并没有什么区别,与其一辈子大仇不报,还不如搏一回,所以他的仇家应该是不少的,他要么就是有靠山,要么就是不要命,两样总归占一样。”
“那你还找他,万一半路他被仇家缠上,你岂不是很危险?”小江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两只灵巧的手却没有闲着,在阿南的头发上一顿忙活,一个高高的发髻便立了起来。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不会这么倒霉的。”阿南本来不怕,结果自己这么一说,竟然有些把自己吓到了,她只好安慰着自己,“再说那么多人找他办事都没出什么乱子,怎么会到我这就出问题了呢?”
“阿南啊,这次会不会太着急了?之前你也从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这次一出来就要办这么大的事,我有些放心不下。”
阿南看着小江把一根簪子插入了自己的发髻之后,站起身来,转过身郑重地对小江说道:“一回生二回熟,我迟早要面对这些,逃不过的。”
“阿南,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小江扯住了阿南的一只袖子,阿南却顺势脱掉了外衣,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劲装穿上,回过身来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洛姑娘,若是我能回来,就告诉你我此行的来由。”
小江一看便知阿南故意学男人说话就是要转移话题,她只能无奈地笑笑,配合着阿南演这出戏,“公子若是回不来呢?”
“那洛姑娘便忘了我吧,今后花开两朵,你我二人各表一方。”没想到这阿南竟还是一位技艺精湛的戏子,这举手投足、言尾字末皆是极具韵味。
“公子!”小江含情脉脉地抱住了阿南,象征性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她竟比阿南还要厉害几分,出神入化的技艺加上倾国倾城的容貌,当真是红颜祸水。
“洛姑娘!”阿南也抱住了矮她半个脑袋的小江。
两个人在这大轿子里演了一出别离戏,若是让长孙无用和石沉鱼看到,定会对他们在华胥西苑那一场戏感到羞愧。
“阿南一定要快些回来,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的。”小江虽然松开了阿南,但还是顺手拍了拍阿南的胸口,揩了几下油。
被占了便宜的阿南自然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所以她也拍了拍小江的胸脯,把被占的便宜又占了回来,“放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该占的便宜占完之后,阿南也没有了再留的意思,她把那张铜面具捡起来重新扣在脸上,挺直了腰杆,清了几下嗓子之后,竟然真的发出了低沉的男人声音,“怎么样,现在看上去像个男人了吧?”
此刻的阿南穿着男人的衣裳,本就挺拔的身材倒也相称,声音也听不出破绽,脸上狰狞的铜面具遮住了最后一点女人的柔美,看上去就像是个稍有些瘦的侠客。
“像,不仅像,出去之后一定很讨小姑娘喜欢。”
“再好的小姑娘也没有我的小江妹妹好看。”
“行啦你快走吧。”
“那我真走啦。”
“快走快走。”小江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阿南也不再留,从窗户翻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小江独自站在轿中,轻轻地叹息,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位新婚妻子,丈夫成亲后不久就从了军,她这个弱女子除了在家中哀怨以外什么都做不到。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做一位弱女子,毕竟她还是有一些事可以做的,譬如帮阿南把请无月明的钱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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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的辽阔土地上其实不止有云梦泽这一片肥沃的田地,只是云梦泽的名气实在太大,才让剩下的那些良田看起来有些千篇一律,平平无奇。
还是老样子的无月明带着风尘从夜色中走了出来,穿过一片片金黄的田地终于来到了玉简上所说的那个,令丘山以东二十里外第七块田边的那口水井旁自南向北数第三棵柳树旁的第二个石墩,此刻有一道身影已经早早地坐在了那里。
对于这样复杂的又意义不明的指令无月明是很反感的,他最喜欢直来直去的东西,就像他马不停蹄赶来这之前的那个任务,简单粗暴,雇主只给了一个地址,还有一句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话:“到场的都杀了。”
这样不用动脑子的事情实在是太适合无月明了,他赶到地方之后,那里已经打了起来,数不清的势力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宝贝这么玩命,不过对于这种缘由无月明也只是想了想,他对这些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从来都不感兴趣,他只想着要把从阿紫那里受的气撒出来。
在场的人也很给面子,一见到这张红一块紫一块还傻笑着的面具就立刻沆瀣一气,将矛头一齐对准了无月明,省去了无月明一个个找上去的麻烦,他在面具之下的那张脸早就笑开了花。
有了阿紫这段时间拳拳到肉、剑剑削骨的教导,无月明的打斗风格有了十分明显的变化。如果说之前的无月明是拿着九齿开山刀的莽夫,那现在的无月明就是捏着鱼肠剑的俊面书生。尽管阿紫仍旧觉得无月明有些粗鲁,但在无月明宁愿多挨几顿打也不愿意再改的决心下,阿紫还是退了一步,无月明也终于在他自己曾经的粗犷剑法与现在阿紫的柔美剑舞之间找到了平衡点,既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潇洒,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情。
不过阿紫还是整天念叨着秦楼的剑重意不重形,无月明现在的剑法只能去吸引那些没见过市面的小姑娘,根本上不了台面,而无月明却不以为意,阿紫念叨了这么久,他也不知道阿紫的剑究竟斩得是什么东西,这种朦朦胧胧的东西既看不清楚也摸不着,远不如那些实打实的剑法更好用,他的时间还没有充足到去琢磨这些东西。
同样的,他也没有时间去琢磨玉简这一长串地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尤其是那玉简上除了这一串地址以外只有“见面详谈”四个大字,更是让他不想管这个事。
只是雇主给的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他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再加上他身上还背着阿紫的天价嫁妆,就算他再不愿意,也要为这五斗米而折腰。
无月明来到石头旁边,但那坐在石头上的人却毫无察觉,无月明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样的雇主怎么感觉不是那么靠谱呢?自己若是来杀他的,那他的脑袋现在已经和身子分了家。
“咳咳。”
无月明刻意地咳嗽了两声,石头上坐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慌张地站了起来,四下张望,直到看见脸上闪着点点星光的无月明,才转过身来,多看了几眼无月明脸上那张染满了血迹的笑脸面具之后,才故作镇定地说道:“你就是笑面魔?”
无月明侧了侧头,眼前这个人装扮换成了男人模样,脸上也戴着狰狞的铜面具,甚至连声音都做了伪装,可她是个女儿身的事实却逃不过无月明那双百草霜目,一旦看穿了这些,有些本该尘封的记忆便再次涌上了无月明的心头。
为什么这外面的世界有男人长得比女人还漂亮,而女人又总喜欢扮成男人,上一个喜欢扮成男人的女人一见面就和无月明发生了点不愉快的小摩擦,眼前这个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是,你是?”
“我是阿南……”阿南话音刚落就发觉自己说错了话,慌张间伸手想堵住自己的嘴,可她却忘了自己还带着一个铜面具,直到指尖触摸到一片冰凉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不仅交了底还失了态,匆忙把手重新放下,可这窟窿越补越大,她做什么都没办法把刚刚建立起来的威严拾回来了。
面具下的无月明挑了挑眉毛,心里默叹了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这个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阿南公子是吧?”
“正……正是。”阿南借坡下驴,重新挺直了腰杆。
“那阿南公子想让我做什么事?”
“过几日令丘山有颙现世,我要你帮我杀了它,拿取凤凰血。”
“令丘山?”
“就那座。”阿南指了指西边那座在夜色里若隐若现的高山。
“颙?”
“一只大鸟,长着四只眼睛。”阿南张开两只胳膊挥了挥,就像在挥舞着两只翅膀。
“你见过?”无月明面具下的脸更难看了,他见过的人里能被人一眼就看穿的真的不多,但这眼前的姑娘绝对算一个。
“没有,”阿南诚实地摇摇头,她也是第一次请人办事,觉得这事还是讲得越细越好,无月明知道的越多那事情办成的机率自然也就更大,于是她又补充到,“但是我看过画。”
“画?”
“对,就这个,画得可详细了。”阿南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封面上写着《江湖风云录》几个字的小册子,埋头翻了翻,找到了关于颙的那一页,递给了无月明。
无月明将信将疑地接过画册,只见那画册左边画着一只火红的鸟,长着一张人脸,却有着尖尖的长嘴,还有四只眼睛,画册的右边则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写着颙的生平简历,无月明看着看着就乐出了声,如果这颙真有册子上写得这么厉害,他就算把阿紫和她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起叫来也打不过。
“你笑什么?”
“咳,那凤凰血又是什么东西?”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嗯?”不靠谱总也要有个限度。
“数百年前有一位女修,天姿绝伦,是最近一位确有记载的东虚修士。”
“东虚修士?”
“正是,在人妖大战之后,东虚修士就越来越少了,又因为她是一位女子,那便更是难得,世人便尊称她为‘凤凰’。”
“那不是妖吗?”
“真正的凤凰一族早就在大战之时灭族了,千百年来都未曾出现过了。”
“那凤凰血?”
“相传凤凰步入东虚之后仍不满足,还想探索东虚之上的世界,于是在某一日就突然没了消息,有人说她真的踏过了最后一步,也有人说她终究敌不过天命,身死道消,但无论如何,有一点是大家都默认的,那就是她把一生修行的精华留了下来,人称凤凰血。”
“那要是这么说的话,凤凰血是功法?”
“有可能。”阿南点点头。
“有可能?”
“又没有人真的见过,有可能是功法,也有可能是法宝,说不定只是一些日记。”
“这不会只是世人杜撰出来的东西吧,就像江湖上那些光怪陆离的故事一样。”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的宝贝若是真的那我一定要拿到!”
“哦,”无月明点点头,老板嘛,有些奇奇怪怪的需求他也能理解,“那你怎么知道这凤凰血可能会在令丘山的?”
“那么多人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如果凤凰血真的存在的话,就只有一个地方了,那就是凤凰生前一直在养的那只鸟身上。”
“那只鸟不会是颙吧?”
“正是,那本书上不是写了吗,颙是凤凰的宠物鸟,从小养到大的。”
“那这书上说颙被木兰掌教囚于令丘是怎么回事?”
“凤凰失踪之后,颙没了主人,便开始躁动不安,令整个荆州大旱,数千年来云梦泽第一次颗粒无收,剩下的良田更是不用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当时正值壮年的木兰教教主便出手将颙囚在了令丘山。”
“那凤凰血的传闻是从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老教主把颙囚在令丘山之后啊。”
“就是说颙在外面为非作歹的时候没有人说凤凰血的事,它一被囚进去这消息就传出来了?”
“好像……是这个样子。”
“这……”无月明握着小册子的手都在颤抖,以他听了这么多年小说话本的经验来看,写这本书的多半是个在茶楼说书都没人愿意听的三流小说家,“那我再问一下,只是好奇问一下啊,想得到这凤凰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必要的奇怪要求?”
“当然有了,”阿南自信满满地说道,“这凤凰血只有女人能要,男人要不得。”
“为什么?”
“不知道,但是大家都这么说。”
无月明藏在面具下的嘴角抽了抽,“这就是你为什么不找丧面狐,反而来找我办事的原因吗?”
阿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好,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颙会在这几天出世?”
“老教主要仙逝,他布下的禁制也慢慢地没了效果,按照日子来推,这几日该轮到令丘山了。”
“也就是说这个消息并不是什么秘密喽?”
“算是公开的秘密吧,我知道的大家也都知道,所以过两天这里的人一定会非常多,所以才要你来帮忙,如果只靠我一个人那是万万没有可能的。”
无月明无声地看向了阿南,沉默了良久才说了一句话:“这就是三人成虎吗?”
“什么三人成虎?”
无月明懒得再搭理阿南,他霸占了阿南的石墩,也霸占了阿南的小册子,“这书我能再看看吗?”
“当然可以。”阿南非常慷慨的将千古奇书《江湖风云录》借给了无月明,自己则坐在了第一个石墩上。
无月明从头翻起了这本《江湖风云录》,撇开这书中故事的真假不谈,这画册做的确实精良,包边的书页,烫金的小字,还有象牙做成的书脊,看上去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才会买的故事书。
书中每两页为一组,一面画着画像,一面写着相关介绍,书里介绍的不只有人,有妖,有兽,还有一些宝贝,记载的故事则天马行空,引人入胜,无月明不知不觉得看入了迷。
坐在一旁的阿南起初出于礼貌并没有打扰,但谁知无月明竟然看着看着钻进去了,她花钱请无月明过来是让他帮自己办事的,又不是让无月明来看书的,再说了,道上的人口口相传笑面魔的业务能力强,那无月明现在不应该带着她提前去令丘山踩点,做好万全准备吗?
“笑面魔先生。”阿南终于忍不住了,出声问道。
沉浸在书中世界的无月明自然没有听到。
阿南又叫了几声,无月明依旧没有反应。
“喂!”阿南来到无月明身后,她倒要看看这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让这个传闻中光是听听名字就能把人吓破胆的笑面魔如此着迷。
无月明坐在石墩上低着脑袋,两只胳膊撑在膝盖上,《江湖风云录》则摊在他腿上,久久没曾翻页。
阿南弯了弯腰,跃过无月明的肩头,她看到《江湖风云录》摊开的这一页上画着一个天生媚骨的漂亮女人,虽然只是一副画,胆仍是让她看了都移不开眼睛,更何况是那些男人。
看来笑面魔也逃不过美人这一关,她不由得对笑面魔多了一丝鄙夷。
阿南撇撇嘴看向书的另一侧,她要看看这女子究竟是谁,竟让无月明如此痴迷。
右侧那张书页上写的字并不算少,开头写着“苏紫,狐妖,秦楼剑宗传人。”
“怪不得,原来是个狐狸精。”阿南在心里念叨着,正打算再看,一动不动的无月明却有了反应,像是被先生发现了正在溜号的学生,匆忙翻动起了书卷,阿南只来得及看到最后那一行字,“……拔剑向西,斩十方性命,断云梦长泽,木兰掌教震怒,囿于涂山。”
“欸,我还没看完呢?”阿南伸出手去拍了拍无月明的肩膀,她的好奇心刚被勾起来就被无月明打断了,浑身上下像是有无数的蚂蚁在爬。
快速翻动的书页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页,厚实的封面卡在了无月明的指尖,这最后一页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二人眼中。
左边的书页上画着一个黑衣男子,脸上是一张夸张的笑脸面具,周边还画着团团白烟,而右面的内容就要少了不少,只有了了数行:“笑面魔,横空出世,无人知其来历,无人知其面目,行事果决,手段残忍,不留活口,有陷阵之志,似与水云天元指腹为婚。”
看到这最后一页的内容,两个人默契地都没了言语。
“你这书什么时候买的?”还是无月明率先打破了沉默。
“出门前买的。”
“哦。”无月明简单地应了一声,合上了《江湖风云录》,往自己怀里塞去。
“这是我的书!”阿南连忙伸手去抢,但无月明快她一步,把书收了起来。
“我还没看完,过几日看完了就还你。”无月明向一侧闪了闪,躲过了阿南袭来的爪子。
阿南看着无月明脸上那张明显比自己的铜面具还要狰狞的笑脸面具,心里掂量了掂量,还是没有再伸手去抢,老老实实坐回了第一个石墩。
两人一左一右分坐两端,天边的月亮逐渐下沉,朝阳从另一边升起,远处的令丘山也显出了轮廓。
阿南忍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小声地问道:“你真的和水云客的天元指腹为婚吗?”
回答阿南的是良久的沉默。
直到太阳全部升起,无月明才终于有了回应。
“这书上写的不全是真的。”
无月明顿了顿,又说道:“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