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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旗 > 武侠修真 > 莫谢尘缘 > 第35章 情不知所起(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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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长孙无用到达云梦泽之后,崖边的长椅就成了他的第二个家,他坐在这里进可看孤峰独立的豪气,退可看七彩山田的绚丽,这都是在除了雪还是雪的青州看不到的美景。

而自从他知道这崖边的长椅是无月明亲手做的之后,心里对无月明的尊敬更是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但除此之外,能让他开心的事就没什么了。

凭借着即墨楼手眼通天的情报网络,他坐在这里就可以知道全天下发生的大事,比如无月明又一次见到天元,甚至在无月明本人都还没有赶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

又比如百里难行的伤势比想象中康复的还要快,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总之回去之后的第三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到了第四天就和李长行形影不离了。

而最让长孙无用不知该作何评价的,还是他身后那间院子里,仍然没有醒过来的屠二蛋和每日陪在床前一步也不离开的阿紫。

他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漂亮、这么厉害、这么优秀的阿紫,会这么低三下四的照顾刚从山里走出来的屠二蛋。

莫非那美女都喜欢丑男的传闻是真的?

阿紫也是,百里难行也是。

好吧,李长行确实算不上丑,但毕竟没有他好看不是?

想不明白的长孙无用,只好把注意力拉了回来,放在了手中的书卷上。

自从改版之后就反响热烈的《江湖风云录》可是有不少人在催更,这其中就有百里难行她娘。

这次令丘山的事情有了百里难行亲身参与,她这个做娘的更是上心,前前后后催了他好几次,要他赶紧更新。

“业精于勤荒于嬉啊!”长孙无用重新提起了笔。

就在长孙无用专心致志写书的时候,一身白衣的无月明落在了崖边,看到坐在长椅上的长孙无用还拿着他那本破书写写画画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低着头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找了一个趁手的石头,拎着向长孙无用走去。

或许是无月明的杀气太重,在离长孙无用几步远的地方就被长孙无用发现了。

长孙无用见到无月明回来了直接跳了起来,他左手捧着书,而握着笔的右手则朝无月明招呼着,墨水甩得到处都是。

“无兄你可算是回来了,快跟我讲讲你把洛姑娘送回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无月明心中暗道:“你不是手眼通天吗?怎么这也要问我?”

但他还没说出口,长孙无用的话就追着出来了。

“还有你这次见到天元,和她说了什么?”

无月明拎着石头的手垂下了,他愣愣地看着长孙无用。

这即墨楼的消息竟然能快到这种程度?

“无兄怎么不说话?”长孙无用上下看了看无月明,终于注意到了他手上拿着的石头,说道:“回来就回来嘛,还带什么礼物?”

长孙无用上前走了几步,从无月明手里扣出了那块石头,随手丢得远远的,然后他突然把脑袋凑在了无月明胸前闻了闻。

“你干嘛?”无月明本能地向后仰了仰头。

“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香?什么香?”

“咦?你这衣裳不是水云客的衣裳嘛,”长孙无用向后跳了一步,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那天元有这么高?”

“这不是天元的衣裳。”无月明有些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

“真的?”长孙无用又凑上来摸了摸无月明身上的布料,”我不信。”

“你爱信不信。”无月明绝不可能让长孙无用从他的嘴里再撬出半个字来,他绕过了长孙无用,径直向不远处的小院走去。

长孙无用赶紧丢掉了手里的书,抓住了无月明的胳膊,“等等,无兄,你这是要去哪?”

“当然是去找阿紫姐姐了,”无月明掏出了那满满的一大袋子刀币,向着小院指了指,“阿紫姐姐一定等我等着急了。”

长孙无用的表情突然诡异起来,说不出的复杂,有疑惑,有担忧,甚至还有一点怜悯,“那你做好准备了吗?”

“准备?我去见阿紫姐姐,还要做什么准备?”无月明甩开了长孙无用的手。

“这……说起来很复杂,但……无兄,你可千万要做好心理准备。”长孙无用的手又攀上了无月明的胳膊肘。

“我无月明闯荡江湖多年,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无月明甩开了长孙无用的手,大踏步地向小院走去。

许久未见的小院仍旧是原来那副模样,只是院落里的灰尘和落叶多了些,阿紫从来都不是个勤快人,尤其是在收拾这座秦楼剑宗的小院上。

但不同以往的,是那间几乎从来都不关的房门关上了。

无月明也不是没有和阿紫反馈过这个问题,他说阿紫姐姐你这么漂亮,整个云梦泽的人都知道你住在这里,你还不关房门,就不怕什么登徒浪子找上门来?

阿紫只给了他一个白眼,老娘是狐狸精,要是不吸引男人那还能叫狐狸精吗?再说了那找上门的男人若真是英俊潇洒,才华横溢,老娘陪他春宵一晚又如何?若那男人就是个一事无成的色鬼,老娘就亲自剪了他的命根子,所以不关门有什么好怕的。

随后阿紫就挂在了无月明的身上,一边往无月明的耳朵里吹气,一边用酥到骨子里的声音说道:“倒是你,每天和我呆在一个院子里,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

无月明只能表示他不好这一口,阿紫对他没有什么吸引力。而阿紫对不为所动的无月明也毫无办法,只能从他身上跳下来,在他胸口揩揩油,再骂他几句不是男人。

如今常开的大门关上了,也不道是不是阿紫口中那个英俊潇洒,才华横溢的人找上门来了。

无月明叩响了辅兽,“阿紫姐姐睡了吗?我回来了。”

屋内并没有回应。

无月明再次敲了敲门,“阿紫姐姐,我是小明啊!”

仍旧无人应答。

无月明想到了刚刚长孙无用让他做好准备的话,莫非阿紫出了什么意外?

无月明不再等待,直接推开了屋门。

屋里的陈设与他离开的时候相比没有什么变化,落满灰尘的家具,散落的杂物,甚至连屋里的药炉的火都未熄,浓浓的药香弥漫在屋子里的每一处角落。

但问题是无月明这个病人不在,这小院里还有谁需要喝药?

莫非是阿紫受了伤?

无月明紧赶紧地走了几步,往前探了探脑袋,在床帏旁找到了阿紫,只是阿紫不在床上,而是跪坐在床边,上半身倚在床畔,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探了出去,在床上躺着的那人脸上摩挲着,像是要把那人的模样永远地刻在心里。

而床上那人无月明也并不陌生,正是跟着长孙无用的屠二蛋。

无月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见到的这一幕就像是阿紫跟着阿南、百里难行一起被西风夜语骗去寻那虚无缥缈的凤凰血,又像是长孙无用突然说他其实一直都是装的,他其实是一个不出世的高手,然后追着叶留霜就是一顿揍一样荒唐。

于是无月明后退着出了门,顺带合上了门,之后深他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推开了房门。

可看到的东西并没有发生变化,屠二蛋仍然躺在床上,阿紫仍旧跪在床边。

无月明低着头将屋门合上,转过身来长叹了一口气。

这场面他还真没见过。

远处的长孙无用似乎早就料到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站在长椅边冲无月明挥着手。

无月明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走向了崖边,瘫坐在了长椅上。

“没想到吧?”长孙无用拍了拍无月明的肩膀,“我也没想到。”

“可是为什么呢?”无月明满是不解。

长孙无用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阿紫姐姐?反正我是不敢。”

无月明没了声,因为他也怕挨打。

“嘿呀,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想的,阿紫姐姐不是一般人,想法自然也不是我们可以理解的,毕竟人和妖不一样,万一妖就好那口呢?”长孙无用说着说着就又摸出了他的书和纸,“与其思考这些,不如给我讲讲你在水云客里到底和天元发生了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见到了天元?”无月明终于问出了他好奇了很久的问题。

“水云客里那么多人,有一两个即墨楼的探子很正常吧?”

“那我本人都还没有回来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干这行的讲究的就是一个效率,不快怎么行?”长孙无用朝无月明那边靠了靠,“别管这些了,快快快,给我讲讲情人见面发生了什么。”

“哪里来的情人?”

“你和天元啊!”

回答长孙无用的是一双冰冷的眼眸。

“哦,我忘了,在我的书里你俩是情人,实际上你俩没什么关系。”

“亏你还记得。”

“艺术总要来源于生活嘛。”

“如果他们发现你写的东西全是编的怎么办?”

“那又怎么了?我只是写我的书,我又没说我写的是真的,他们真的信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发现你有当奸商的潜质?”

“打住!可别给我扣大帽子,我只是觉得这世界需要一些美好的故事来让苦难中的人重新燃起生活的希望。”长孙无用突然深沉起来,靠在椅背上,眺望着远方。

无月明回头看了他一眼,“跟班又没了,你要再去找一个吗?”

“唉,再看看吧。”

“你为什么总要找个人跟着你?”

“我要是和你一样厉害,我还会去找跟班?”

“你要是怕的真是这个,还会去找屠二蛋?不直接找个天照境的高手跟着你。”

“你懂什么?你什么也不懂。”长孙无用放下了手中的笔。

无月明顿了顿,问道:”百里姑娘后来是怎么出来的?”

这下长孙无用连手里的书都放下了,“被一个叫李长行的救了。”

无月明没了言语。

“你就不好奇李长行是谁?”先沉不住气的是长孙无用。

“和我有关系吗?”

“你……你和难行好歹也见过多次了,误会也讲明白了,难道还算不上半个朋友吗?你不应该关心关心你的朋友吗?”

“哦。”

“哦?就哦?”

“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百里姑娘,还用得着我操心?”

“那你问她怎么出来的干什么?”

“不是你想让我问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你问的?”

“那你书里怎么只有前半部分,对于百里姑娘怎么出来的只字不提?”

“那是因为……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写了什么?你看过?你在哪看过?难道是在水云涧里?莫非是和天元……”长孙无用突然指着无月明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一定发生了点什么,快快如实招来!”

无月明瞟了长孙无用一眼,随后转过了头,望着深渊之外的涂山发呆,不再理会长孙无用。

长得漂亮的人果然就是麻烦,无论男女,所以无月明决定这辈子都不会让长孙无用再从他嘴里套出去任何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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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怎么教育你的?修行一事没有捷径可言,每一步都要脚踏实地,我让你去名山剑派学艺,是希望你能忘记你的出身,做为一个普通的修道者跟着师兄弟们踏踏实实的修道,而你呢?非要去找捷径,找捷径也就罢了,还非要去找那虚无缥缈的凤凰血,你的脑子呢?若世上真有这种好东西,还能轮得到你?”

在缕缕冒出的青烟之中,络腮胡的男人竖着两道浓眉,对着站得笔直却垂着脑袋的百里难行一顿说教。

“我知道错了。”百里难行背在身后的双手缠在了一起,小声地说道。

“你知道错了?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百里正武看起来并没有就此放过百里难行的意思。

百里难行再也不敢搭话,嘟起了嘴。

“我看你也不用呆在外面了,即刻启程,回百里郡来!”百里正武挥挥衣袖,对百里难行下了最后通牒。

百里难行猛地抬起了头,“爹!我不回去!”

“你不回来?你凭什么不回来?还嫌丢人丢得不够吗?”

“我不回去!”百里难行跺了跺脚,少有的冲撞了她的父亲。

“在外面闯荡几年本事没长进,胆子倒是大了不少。”百里正武背起了双手,不怒自威,厚实的嗓音里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能量,“我意已决!”

百里难行看着百里正武,眼睛里噙着眼泪,可百里正武却视若无睹。

“我给你一个半月,我要在百里郡的城门楼见到你。”

百里难行缩起了脖子,她对百里郡的城门楼可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

青烟中的百里正武伸出一根手指头指着百里难行,“若是见不到你……”

“这不是难行吗?这么久没见,有没有想妈妈啊?”

一道粉色的娇小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青烟里,挡在了百里正武身前,软糯的声音打断了百里正武的训斥。

“娘!”看到青烟中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裳,个子只到百里正武胸口的江南女子,百里难行的泪水决了堤,对着青烟中的身影张开了双臂,“我想你了。”

“乖乖,娘也想你了!”青烟里的女子也伸出了双臂,但是两人注定无法抱在一块,只能隔着青烟抱抱自己。

“你来干什么?”对于突然出现打断自己教育女儿的人,百里正武没什么好脸色。

“我当然是来见我闺女了,不然我是来干嘛的?”女子跳了一下,转过身来,掐着腰,仰着头,直视着百里正武。

“我在讲正事,你来掺和什么?”百里正武低下了头,竖起的眉毛略微松了松。

“你的事是正事,我见女儿就不是正事了?”女子挺了挺胸,她和百里难行说不上特别像,毕竟百里难行的骨架子要大的多,但妖娆的身材却是一模一样。

“柳风兰!你不要无理取闹!”百里正武的眉毛放下了,但眉间却蹙了起来。

“百里正武!你敢吼我!”柳风兰伸出小手在百里正武的胸口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不是……娘子,我哪里有吼你,咱们的事之后再说,现把闺女的事解决了好吗?”百里正武立刻弯下了腰,把自己的脑袋和柳风兰放的一样高。

“我现在不就是在处理女儿的事吗?女儿刚刚从西风夜语的魔爪里逃出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你不去抓那些西风夜语的人,反而在这里苛责女儿,你还是当爹的吗?你还是男人吗?”

“我……可是……”柳风兰的伶牙俐齿让百里正武的脑子转不过弯来。

“可是什么可是,没什么可是,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打扰我和闺女说悄悄话,好不容易见一次,都被你搅和了。”柳风兰推着百里正武出了青烟。

待百里正武彻底消失之后,百里难行才敢抬起头来,朝柳风兰撒娇道,“娘,爹爹让我回百里郡去。”

“你想回来吗?”

“我当然不想了。”百里难行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让娘猜猜,”柳风兰的眼珠子转了转,“是因为那个笑面魔吗?”

“笑面魔?”那张面无表情却总让她觉得凶巴巴的脸出现她的脑海里,她赶紧摇了摇脑袋,把那张脸赶出了自己的脑子,“才不是他呢?”

“那是因为什么?”

将无月明赶出自己的脑海之后,空的那一片被另一道白色的身影占据了,“那是因为……不告诉你。”

“你真的不说?”

百里难行摇摇头。

青烟里的柳风兰只能叹了口气,说道:“看来我只能看无用的书了。”

一想到长孙无用和他那本写得天花乱坠的书,脑袋比刚刚想无月明的时候还疼,“娘,我不是告诉过你他写的东西都是假的,一个字都不能信,看他写的书就是助纣为虐。”

“可是你又不在家,娘能知道你近况的办法就只有看他写的书了,若是没有他的书,娘现在都不知道你在令丘山受了苦。”柳风兰说着说着竟然抹起了眼泪。

“哎呀,娘,我不是那个意思。”柳风兰这一掉眼泪打了百里难行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你什么时候给我带一个女婿回家?”柳风兰的眼泪只留了一滴就缩了回去。

“女婿?什么女婿?娘,你瞎说什么?”百里难行羞红了脸。

“快跟娘讲讲,那个笑面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个人和无用写的完全不一样,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本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人,偏执、冷酷、没有人情味,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算得上好人的地方。娘,你可千万不能对他感兴趣。”百里难行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听到过的坏话都用在无月明身上。

“他要真是这样的坏人,无用为什么要写他的故事?”

“这……无用也不只写他一个,只是他和我有些关系,娘才会关心他吧,但之后我们应该很难再遇见了。”

“为什么?”

“他是水云客,我是江湖人。我学艺归来定当到百里郡驻守接爹爹的班,他定当飘泊四海,居无定所,我们还能有什么联系呢?所以娘,你也别总看那些有的没的。”

“那我的女婿岂不是没了?”

“哎呀,什么女婿,我还年轻呢,哪有这么年轻就找道侣的人。”

“娘这不是怕你在外面受委屈嘛。要不你再去找一个,是谁娘其实不太在意。”

“怕我受委屈你怎么不让我回家去。”

“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在闯荡江湖,但是没过多久就遇到了你爹,然后就到了百里郡,再也没有出去过。后来想想,如果当时能在江湖上多闯闯就好,那怕之多几年,也是人生里的另一幅光景,娘不想让你和我一样后悔。”

从来都不靠谱的柳风兰突然严肃了起来,让百里难行有些不适应。

“娘……”

这时从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百里姑娘,我带了些丹房特意炼制的丹药,定能去了你的病根。”

这声音一传到百里难行的耳朵里,就让她的眼睛泛起了光,她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来看起了自己的穿着,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合礼数的地方之后,就连忙对着柳风兰说道:“娘,我先不跟你讲了,咱们随后再聊。”

在柳风兰“门外的小伙子是谁,让我也见见”的话语声里百里难行掐灭了青烟,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门口,稍稍平息了一下呼吸之后,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李长行仍旧一身白衣,脸上也仍然带着和煦的笑容,只是左手没了那柄长剑,而是多了几个小瓶子。

“李师叔,你来啦。”百里难行只看了李长行一眼就低下了头,挽了挽耳边的碎发。

“百里姑娘,伤势可有好些?”

“谢谢李师叔关心,我本就没有受什么严重的外伤,只受了些内伤,现在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还有些气虚罢了。”

“无论如何,这些药还请百里姑娘收下,你终究是在我名山剑派门学艺的时候受的伤,我们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站在门外的李长行把手里的药往里递了递。

百里难行眼珠子转了转,没有伸手,向一旁侧了侧身,“师叔先进来吧,在门外站着多不好。”

“这……”李长行看着百里难行大门敞开的闺房,颇有些犹豫,百里难行虽然算是在名山剑派学艺,但毕竟贵为百里郡的郡主,远道而来就是客,所以百里难行的住所是独门独院,平日里闲杂弟子都不允许靠近这里,更别提进去了,“不太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快进来吧!”百里难行扯着李长行的衣袖把他扯进了屋子里。

百里难行的指尖似乎有千万斤的力道,让李长行怎么也挣脱不开,踉踉跄跄地跟进了屋。

“师叔快坐。”百里难行把李长行摁在了椅子里,端茶倒水一气呵成。

李长行再怎么优秀也没有被百里郡主服侍过,一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百里姑娘你也坐,你也坐。”

百里难行横着跳了两步,坐在了李长行旁边,两人中间只隔着一张茶几。

“呃……百里姑娘刚刚是在和谁说话?”李长行看着身旁双手撑在茶几上捧着脑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百里难行,实在是浑身发毛。

“我在和我娘说话。”百里难行眨眨眼睛。

“那……令堂身体可好?”李长行实在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吃得好睡得好,身子骨好着呢!”

“那……令尊……”

“他更不会有什么事了。”

“哦,哦,都好就行,都好就行……”李长行低着头,指腹在白衣上搓揉着,眼瞅着就要搓出洞来了。

“师叔为什么出山?”

就在李长行实在找不出话来的时候,百里难行出手了。

“啊?哦,那个,出山是为了去木兰教赴会。”

“哦。”百里难行点了点头,年轻一辈里出山的人大多都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师叔从木兰教回来之后,还会闭关吗?”

“嗯……”李长行想了想,说道:“多半会回来,然后安心修炼剑道。”

百里难行轻咬着嘴唇说道:“师叔难道就没曾想过去外面的世界走走看看?”

“在我刚刚拜入师门的时候曾经这么想过,那时候耐不住性子,山门呆久了就觉得有些无聊,总想着下山去看看。”

“那师叔为什么没有下山呢?”

“我拜入师门的时候,师傅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年纪,他在临终前跟我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听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了下山的念头。”

“师祖还会讲故事?他不该是浩气凛人,不苟言笑的模样吗?”百里难行摸着自己不存在的长胡子说道,“那个故事我能听听吗?”

“师傅他确实很严肃,也不是个会编故事的人,所以他的故事都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能让师祖念念不忘的,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唉,当然是重要的人了,他是我的师兄,在我上山之前,他就是大伙的小师弟。”

“那师叔叫什么名字?应该也是’长’字辈吧?”

“师兄是师父最喜欢的弟子,甚至上山的时候连名字都没改。”

“那师叔叫什么?”

李长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出了三个字:“屠嗔痴。”

“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呵呵,”李长行轻声笑了笑,”恰恰相反,屠师兄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为人谦虚,待人友善。”

“那这和师叔你下山有什么关系呢?”

“屠师兄天资聪慧,仅仅数十年的时间就已经剑法大成,在名山剑派里已经难逢敌手,那时候师父已经步入晚年,如果不能再有突破,就只能羽化为仙,所有人都觉得屠师兄将会是名山剑派的下一任掌门,可屠师兄却突然找到师父,说他想下山看看。”

“师祖同意了吗?”

“师父心里惦记着宗门的千古大业,那时候也确实需要一个人去打响名山剑派的名头,像屠师兄这样的青年才俊正是不二之选,于是师父就同意了。”

“那屠师叔下山之后,一定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吧?”

“那是自然,屠师兄下山之后,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剑法上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一时间屠嗔痴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屠师叔这么厉害啊,那他岂不是很快就回来了?”

“恰恰相反,师兄他转遍的这里的千山万水之后,搭上了横跨东海的船。”

“啊?东边也有练剑的?”

“总会有那么几个吧。”

“屠师叔在这边都没有敌手,在那边岂不更是无敌?”

“呵呵,又反了,师兄在东边遇到了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人。”

“还有高手?是谁啊?”

“他的名字你或许不知道,但他的来历你一定听过。”

“什么来历。”

“他是秦楼剑宗在那一代的单传弟子。”李长行侧了侧头,看向了百里难行。

百里难行一时语塞,李长行的答案在她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师兄尝试过很多次,却没有一次胜过半招。”

“这……”

“师兄这一拖就是很多年,可师父的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等不到小徒弟回来的师父下了令,让师兄回来,可师兄传回来的消息只有一句,‘一日不胜,便一日不归’。”

“我好像猜到了后续的故事。”

“师父为了等师兄回来,提前把门派大大小小的事让大师兄暂代处理之后,就闭了深关,希望能等到师兄回来。”

“那屠师叔最后回来了吗?”

“回来了。”李长行低着头理了理自己放在膝盖上的长袍。

“屠师叔打赢了?”

“没有,”李长行顿了顿,又说道,“是秦楼那人死了。”

百里难行张了张嘴,犹豫了半天才说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李长行并没有搭话,只是无声地苦笑着。

“难道屠师叔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百里难行试探性地问道。

“具体发生了什么师父没有跟我讲,我只知道师兄回来的那天并不愉快,大师兄和屠师兄反目成仇,屠师兄自刎于名山牌楼之下,除此之外普通弟子死伤无数,最后连木兰教的掌教都惊动了,在他出手之后,此事才安定下来。这也是为什么木兰掌教羽化飞升我们一定要去的原因。”李长行叹了口气,“但门派百年的根基还是受了挫,师父再也没了心气,弥留之际收下了我,不久之后就散手人寰,之后一直都是大师兄代师授艺。”

故事突然变得沉重,让百里难行不知所措,她本意只是想和李长行多聊聊天,所以她决定说些让人开心的话,“不过屠师叔是屠师叔,你是你,就算是下山去了,也一定不会闹成这样的。”

“我只是觉得,我们或许都小看了这尘缘。”李长行抬起了头,望向了远方,“修道之人总是先修出世,再修入世,最后又想从这尘世里再找出些不一样的东西出来,可这尘缘呐,是一滩淤泥,出来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进去。”

百里难行看着李长行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里露出一丝迷茫,“李师叔可是经历过什么吗?”

“我吗?没有,”李长行回过头来指了指自己,“家父是朝中官员,上山之前我只读圣贤书,后来十几岁的时候就上了山,一直到现在。”

“既然师叔没有经历过,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我也是听别人告诉我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对的呢?”

“这……百里姑娘说的有道理。”李长行朝百里难行抱了抱拳,“这尘世间还是要亲自去走一走的。”

百里难行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多了嘴,连忙说道:“师叔,我不是在……”

“我明白,百里姑娘无需多言,”李长行站了起来,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百里姑娘你安心养伤,我李长行以性命担保,只要你还在名山一天,就不会再受伤。”

李长行再次向百里难行行礼告别,缓步走出了屋子。

跟着一起来到屋门的百里难行对着李长行的背影大声说道:“李师叔,在你下山之前,我能跟着你练剑吗?”

“好,”李长行转了半个身子过来,对着百里难行招了招手,“记得喝药。”

“好!”百里难行也向着李长行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