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看到了甄清嵘的情绪,也觉得苛责甄清嵘没用,所以汪先生冷着脸说了句:“不过,凡事总有两面。”
说完就继续准备。
今日施针,和往日又不同。
汪先生说,准备两个时辰。
另外还要将许棠泡在药汤子里来施针。
这是为了气血活络。
好打通阻塞的经络。
别的话,汪先生半个字也没多说。
不过荣氏和甄清嵘都已是够紧张,忙不迭的去准备东西。
几乎走得脚不点地。
童氏大着肚子也跟着跑前跑后,荣氏看在眼里,终于在准备妥当,被汪先生赶出房间之后,侧头柔声对她说了句:“你这份心意,我记着了。”
童氏心头一喜一松,这才觉得自己腿都肿胀得不能忍了。
童氏还是露出微笑来:“一家子亲骨肉,这是我亲小姑子,我也是心疼她。”
至于是真心疼还是假心疼,无人去深究。
只要关键时候靠得住就行。
童氏大着肚子,荣氏当然也不会让童氏陪着守着,让她回去歇着了。
还笑道:“别累坏了我孙子。”
这算是承认了。
童氏心头更放心,总算是回去歇着了。
那头老太君也得知了这个事情,阴沉着脸半天,咕哝一句:“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紧张的。横竖本来也是瞎了。”
旁边守着的嬷嬷,听了这话都是眉心一跳。
这话实在是……
最后也没人理会老太君了。
至于那两兄弟回来,也是觉得虚惊一场——虽说都觉得这个事儿没多大所谓,不过还是做了下面子功夫。
荣氏也不太在意。
甄清嵘看在眼里,反倒是有点儿不满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
众人焦虑,一盏茶端在手里,几乎没喝就慢慢凉了。
丫鬟换了好几回,这才算是将时辰熬过去。
汪先生从里头出来,平日里精神瞿烁的老头子,今日难得露出了萎靡的神色来。
显然是这一场针灸,实在是耗费了他不少的精气神。
甄清嵘忙迎上去,想问居然还有点儿不敢开口。
看着甄清嵘一脸踌躇胆小,汪先生便摆摆手:“得看造化。我是下了猛药了。”
汪先生其实还想说,若是没有用,以后也不用治了,纯粹浪费银子。
可是看着夫妻二人这幅神色,到底还是没说。
只背着自己箱子一头出去了——再不歇一歇,他老骨头就散架了。
许棠早已经醒来,不过又疼昏过去了,而且不只是一次如此折腾。
所以,这会儿许棠好不容易被放过,完全就已经没了力气,昏沉沉睡过去。
沉得荣氏和甄清嵘轮番叫她,她也没动静。
吓得荣氏差点又脚下一软,还好丫鬟忙解释,只是睡着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荣氏还是不放心,打定主意要一直守着。
而甄清嵘却被荣氏打发过去西市那边,将这件事情弄清楚——
方才丫鬟什么都说了。
所以,荣氏心里还真有些恼,想着到底是谁做的这个事儿。
甄清嵘却从里头嗅出不一样的味道来: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太过凑巧的事情,都是人为安排的。
甄清嵘面色沉沉过去,还没到呢,宫里的人就到了府里。
说是要请许棠进宫去一趟。
许棠现在这个情况,怎么进宫?
谁知来的人竟是丝毫没有退步的意思,反倒是说了句:“那我便是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小姐醒来,什么时候进宫去。”
荣氏又惊又怒:这么多年,因了太后那一层关系,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态度。
荣氏也不发火,只沉声问一句:“这是太后的意思?”
来人不置可否,混过去:“只是问几句话。”
荣氏气急反笑:几句话的功夫,值得在这里耗这么多时间?还要守着,活脱脱怕人跑了的样子?
只是这个人一脸油盐不进的样子,到底荣氏也就懒得多说。
荣氏坐在许棠床头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
许棠是被饿醒了的。
耗费了太多体力,中间还空了一顿,身体实在是熬不住。
许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荣氏盯着自己愣愣的掉眼泪。
许棠下意识就宽慰:“娘别哭啊,您——”
话音没落,她就惊愕的说不出半个字来,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她……看见了。
看见了荣氏,看见了光和影。
世界仿佛从没有如此清晰过。
狂喜一瞬间就像巨浪,将人淹没在里头,更将人打傻了。
许棠就傻了,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欢喜。
荣氏也反应过来,颤抖着问:“你的眼睛——”
许棠的嘴恨不得裂到后脑勺:“看见了!”
失而复得。
换洗非常。
许棠恨不得仰天吼一声。
不过顾虑影响,到底是没好意思,可也不会有半点影响她的欢喜。
荣氏眼泪掉得更凶了。
这个结果,是她盼了这么多日子盼来的。
所以是喜极而泣。
许棠忙去哄她。
其实重见光明,还是有一点儿不一样了。
不一样的地方,是看不见人头上的运势了。
但是即便如此,许棠也没有半点遗憾。
做了这么久的瞎子,没有人比她能更深体会到,看得见是个怎么样幸福的事情!
母女两人欢欢喜喜,底下人也是跟着欢喜。
不过,还是有人记着宫里来的人。
所以终于有人提醒了一句。
荣氏却不打算让许棠进宫去。只按下许棠:“你在府里休息,我出个门。”
许棠敏锐觉察,可也不打算拿自己身体开玩笑,只道:“好。”
荣氏安排妥当,重新对上宫里来的人,强硬道:“我进宫去,替我女儿去。”
来人自然不同意:“这个事情,只能问甄小姐——”
“若太后震怒,自然有我担着。”荣氏态度更强势:“要么就不去,你只管回宫去,请太后降罪。”
“若太后问起来,就告诉太后,说我身为母亲,心疼自己的孩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荣氏显然是不会退半步了。
来人无法,只能衡量一番后,妥协了。
不过心里不是没有怒气——
既是早就打定主意,先前干脆就去了,在这里等了这么久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