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逼死了她。”
明明他的母亲是周朝的大长公主,是先帝最疼爱的女儿,是少时世家公子所倾慕之人,却偏偏毁在了至亲至爱之人的身上。
这何其可笑!
少年眼中有着嘲讽还有那蚀骨的恨意,那股恨意逼的他眸中越来越嗜血。
“铮”
隋程腰间一凉,他眼神惊恐的看着世子手中的长剑,他…他不会…不会想亲自动手吧!
“刺啦,刺啦”
冰冷的长剑与簌簌的草叶相接,发出刺耳的声响,裴赫川眼见少年一步一步提剑逼上前,他眸中越发晦暗。
“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以来便是这方道理,你母亲的死,你怪不得我。”
少年停下了,看着他眼中的认真,他笑了,讽刺的笑了,“哈哈哈哈…,君臣,君臣…”他陡然冷下脸来,“那若我是君呢?我就可以主宰生杀大权是吗?”
话音刚落,除了依旧生死不知的成奎,其他三人眼中皆露出震色。
可他却仿佛不知,自己说的是多么大逆不道的话,看着少年越发肆意冷漠的眉眼,裴赫川仿佛察觉到什么,他眉头紧拧,“你想谋反?”
“不不不,父亲,你怎么能这般想我呢?”他斜睨着他,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想名正言顺的登上帝位罢了。”
闻言,裴赫川眸色猛然睁大,想着近两月收到上京的日报,他蓦然明白他做了什么。
“你…你竟然击杀皇子…”
“噗嗤…唔…”他咬着牙,紧紧抓住胸膛的剑,裴君屹冷笑一声,掌心举起内力,猛地朝胸膛而去,“噗”。
隋程呆呆的看着这一幕,那剑真的捅进去了,世子真的弑父…,不对,世子的武功何时如此之高了,侯爷竟防无可防。
可蓦然,他余光似乎看到了什么,心脏骤然一停。
“去死。”
远处本昏迷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还悄无声息的来到了陆寂的身后。
他刚想上前,陆寂便已察觉到危险迅速侧过身,可即便这样,他的腰腹还是划出了一道深深血口。
“唔…”他额头冷汗直出,不可置信的看着成奎,可当看见他眼中熟悉的恨意时,他蓦然一愣,随即回头看了眼正半跪在侯爷身旁的世子,他倏然明白了今日不过是计中计。
他脸色难看了一瞬,可眼见成奎已经攻来,他只能迅速接招。
“铮”
两剑相碰撞出火花,危险四溢,陆寂嘴角溢出了血丝,气血翻涌血流不止。
隋程想帮他,
“不许去”
冰冷骇骨的声音响起,隋程猛然定住脚,看着前方互相残杀的两人,他低下了头,只余身侧手臂紧紧绷起。
裴君屹冷睨了眼他,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呃…”胸膛的伤口被人紧紧攥住,血肉模糊,裴赫川痛的额头青筋暴起。
猩红的血溅射到少年眼尾,让他斜惑异常,看着只剩一口气的男人,他笑得邪魅极了,他收回血腥的手,抽中袖中短刃,那顶头的红色宝石格外显眼。
裴赫川眸光一凝,那是…
“认出来了是吗?毕竟你当时就是逼的娇娇差点用这把短刃——割喉而死。”
他抚着刀刃,不过一瞬,指腹便流下了血,那锋利的刃度让少年眸色越发的阴翳。
“你说,当时娇娇该有多疼啊?”
少年低喃着,神色逐渐幽芒,他把刀抵在自己父亲的喉间,一寸一寸的划开,霎时那鲜红的血喷涌而出,甚至让少年的眉眼,唇角也染上了血腥。
看着状若疯魔的他,裴赫川没有开口求饶,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他懂。
远处的铮铮剑声还在继续,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涣散,透过树影他看向了明媚的日空,可忽然,他恍惚的眼中多了一丝柔意。
“娇娘…”
垂在身侧的时候微动,似乎是想触碰空中那浅笑颜兮的女子。
可忽然一道嘶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幻想。
“别做梦了,娇娇恨你都来不及,你以为她不知道我要杀你吗。”
他打断了他最后的妄想,看着他眼中的怔愣,痛苦,苦涩。
他笑了,开怀肆意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
葱葱郁郁的树林中,少年肆意的笑声响彻上空,隋程看着有些疯魔的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而不远处,两个都已到达极致的男人同时挥剑刺向对方,这一次谁也没有躲,眼神决绝。
“噗嗤”
“噗嗤”
两人同时聚集掌力重重对着剑柄拍了下去,“噗”
霎时,汹涌的血腥喷涌而出,两人同时退后几步,半跪了下去。
一片片湿濡的鲜血不断从两人身上流淌下来,不消几息,两人脚下的那片土地变成了一片血海。
一切,
都该结束了。
林间重新寂静了下来,只余微弱的呼吸声,陆寂无力的倒了下去,他知道这是他的报应,他怪不了任何人。
临死之际,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在江南时与虞娇相处的画面,她的笑,她的媚,她的温柔,所有所有的一切。
最后停在了上京的桃林中,他记得她说,
【陆寂,我曾经真的喜欢过你,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女子眼中的泪还历历在目,他合上了眼,眼尾有一滴泪珠划过。
对不起,是我弄丢了你。
……………
看着水镜中那一片血腥与悔意,女子抬起玉手轻挥,指尖而动,顿时水镜破碎,随逝而散。
她转身看着前方安静打坐的神君,长睫微动。
她缓缓走了过去坐下,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脊背,柔嫩精致的小脸与男人的背部紧紧相贴,仿佛可以感受到他的强大与冰冷,
“大人”
女子的嗓音格外的轻,仿若飘絮随风而动,无浮无萍,令人怜惜,清冷的神君睁开了那双过分淡漠的眸子。
“如今一切皆走向你所设定的道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无”她摇了摇头,墨发轻蹭他的脊背,带着丝痒意,神君眸色微动。
“只是不知为何有些累了,”她从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腰,指尖轻滑过那敏感精壮的腰腹时,男人僵硬了瞬,却并没有拉开她的手。
虞娇半敛的眸中划过一丝潋滟,“大人,抱抱我好吗?”
“我好累。”
他清冷的眸中闪过挣扎,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身后的女子又拿他取乐,他不敢回应,又不想推开,只冷着身子,神色越发淡漠。
忽然清澈见底的水珠落在了脊背处,浸湿了他洁白的衣衫,女子脆弱迷茫的啜泣声在耳畔响起。
他双手紧攥,阖了阖眼。
身后,虞娇睨了眼他青筋凸起的手背,眸色微敛,“大人。”她又唤了一句,嗓音柔弱哽咽,他指尖微颤,终究还是心软了。
“别哭。”
男子清哑微沉的嗓音在识海内响起。
虞娇被他搂在了怀里,温冷的指腹轻轻抚去她眼中的泪。
“大人,我真的好累。”
她睁着水雾般的眸子,唇角微扯,带着淡淡的苦涩,“什么时候我才能脱离以念力和爱意供养的日子呢?”
“我好想回到曾经做花灵时那般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的眼中有着怀念向往以及疲累,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脆弱与无助,他心底泛起了疼。
“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