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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沉重的气氛下,周泽年却很是自然地对秦寻雪开口:“我的确希望知道这些过去,但前提是不能让阿寻难过。在我心中,你比这些虚无缥缈的过去要重要不少。”

许是今日气氛太好,他说话也直白了不少,他素来不会这般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如今在秦寻雪面前到底是自然了不少。

秦寻雪歪头。她向来不是被选择的那个,总是被人推着往前走,如今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她快乐,倒不至于感动到痛哭流涕,只是觉得有淡淡的新奇和莫名的喜悦。

秦寻雪问他:“若是我说,在讲述这些过去的时候,我并没有不开心,你会想要接着听下去吗?”

周泽年摇头:“不用了。无论阿寻是否会不开心,探究太过沉重的过去本身就是一种伤害。不去回忆才是最好的。”

倒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秦寻雪倍感新奇,看周泽年的眼神里终于带上了些许探究。她向来没什么情绪,不是所谓高冷,就是大权在握,万事皆在掌握之中,所以带来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态度。在她眼中的周泽年,确实多变莫测,但总归是在掌握之中的,可是如今周泽年说的话让她倍感新奇,同时产生了些探究的欲望。这种情绪对她来说是很奇妙的。

这些事只是在秦寻雪脑子里过了一遍,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周泽年,最后还是选择继续开口讲述过去:“那阿年,有没有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对你来说,害怕我提起这些过去时不开心,但对我而言,这些过去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众多苦难中的一环。你觉得我会害怕,可我并不不害怕,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说呢?”

这话有些绕,但周泽年还是听出了些旁的意思。秦寻雪也是在借这个机会把那些伤口翻出来,尝试愈合。

周泽年心中微微一动,他想,或许对秦寻雪来说,她以前没有向谁倾诉的可能,对秦太后来说,没有谁不是可以利用的对象,没有谁不是大齐的子民,她怎么能把这些伤口告诉她庇佑着的人呢?这些过去就像伤口一样,被一直捂着,溃烂生疼。可是如今,她终于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给伤口一个愈合的机会。这不是向他倾诉,也不是向他解释过去的故事,而是一场——自救。

周泽年想得很快,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对秦寻雪展颜一笑:“阿寻,我很高兴能听到这些过去。”

秦寻雪没管他到底领悟了什么,想了想,她还是从过去的起点开始说起:“秦家人你都见过了,我阿娘,秦明远,秦静芷和秦景盛,当初秦家主家盘根错节,但秦家家主一脉总是单传,秦明远没有兄弟姐妹,或许有,但他总有手段让宅子里变得清净。他的后院很干净,娶了阿娘后,后宅里除了阿娘便是玄清帝塞进来的薛姨娘。他一直是个野心勃勃的人,确实也有几分能力,但在玄清帝手下,只有靠着揣测圣意,才能平步青云。他就是如此,官至宰相。他同阿娘相敬如宾,是满京都闻名的神仙眷侣。薛姨娘本就身子不好,生我时差点要了她半条命,每年换季都要大病一场。她同秦明远貌合神离,两人只能算是合作关系,所以秦明远看我不顺眼也是正常的。”

“我身子弱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养在阿娘膝下时不过五岁,最严重的时候甚至吐过好几次血。因着体弱多病,阿娘格外疼我些,有时候连秦静芷和秦景盛都要靠边。我比秦静芷小上五岁,比秦景盛小上八岁。秦明远不在意嫡庶,他在意的只有阿娘生下的孩子。这两人自幼便是按照世家模范雕刻出的玉人,被严格要求长大,一个自幼熟读四书五经,被夸赞有状元之资,一个礼仪出众,小小年纪就是满京都闻名的贵女。”

“世家的教导总是推崇让幼童越早成熟越好,”秦寻雪面上露出嘲讽的意味,“他们对违背孩童天性培养出的才子佳人青睐有加,但阿娘出身江南水乡,她的父亲也是当地豪门大户,她虽是庶出但也被父亲疼爱着长大,所以对这种行为不是很赞同,但她不能改变什么,对着知书达理的子女倍感骄傲的同时也倍感心疼。”

“但我不一样。”秦寻雪有些骄傲地扬眉,“秦明远向来不管我,薛姨娘还在重塑我的血脉,自然疏于管教我的礼仪。我为了活着,当然什么都做得出来,撒娇卖好,在阿娘膝下作活泼顽皮状,自然得到阿娘的疼爱,甚至十岁那年,阿娘把最大的院落给了我……当然,这样的状态不是假的,我幼时确实活泼好动,若非薛姨娘从中作梗,如今我大抵是齐雅韵那个样子。”

周泽年想起齐雅韵的模样:“……我觉得阿寻现在就很好。”

秦寻雪也没有揭穿他那一点点的嫌弃,只是接着向下说:“阿娘有多喜欢我,秦静芷就有多讨厌我。不为旁的,就因为她年幼,也想要得到阿娘的宠爱,但有礼教约束着,她自然不能像我这般。她那时没有那般心心念念自由,是秦明远请了教养嬷嬷培养的豪门贵女,心智和手段都是顶尖的,有时候甚至不像孩童。她自然看得出阿娘对我疼爱有加,在阿娘面前待我倒是不错。……有段时间,我当真把她当做我阿姐,喜欢痴缠着她。”

“……”沉默了一会,秦寻雪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好半天才磕磕绊绊接着开口,“但她真的厌恶我,阿娘礼佛,素来隔段日子便要去寺里住上几日,我身子弱,闻不得太重的香火味,阿娘便从不带我。那段日子,薛姨娘接我到她院内小住,放血后又养得和平常差不多再送回阿娘院里。秦静芷也喜欢在这段日子里耍手段,威胁我离阿娘远一些。她不重嫡庶,但她知道我对于不是阿娘亲生一事耿耿于怀。大抵是七岁那年,她刻意请了旁的在意嫡庶的贵女来府中玩耍,只需我在她们面前晃一圈,她们就会刻意提起旁的自己府中庶女过得有多凄惨。……其实这也只是少数,毕竟玄清帝对世家这种行为多有限制,庶出子女其实没有那么惨,甚至有不少庶出子女过得很好,但秦静芷费心费力把对嫡庶在意万分的世家女请来,不过就是为了告知我,我只是个庶出,不配在阿娘膝下承欢。之后她还装作惊讶地告诉我,不知这些人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让我不要往心里去。”

“……郑夫人倒是好手段,借刀杀人,若是阿寻不小心说漏了嘴,便能说自己不知这些人说过这般不堪入耳的话,往后同她们断绝来往便是。”周泽年垂眸,倒是见怪不怪。世家阴损的招数多了去了,这都不算什么高超的技巧。但心口还是有些发堵,有感于秦寻雪自幼便要承受这么多恶意。

“不过秦静芷的恶意倒不是我自己发现的,”秦寻雪微微皱眉,有几分厌恶,“是秦景盛告诉我的。”

“我自幼体弱多病,阿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知道秦明远给秦景盛请了教学武艺的师傅,便让他带着我练些简单的招式,看看能不能养得好一些。彼时江南薛家元气大伤,还没有能力把黑骑卫送到薛姨娘身边,我同云夏也还没有相遇。”

“秦景盛最开始对我是没有那么反感的,毕竟我幼时嘴甜,也真的挺喜欢他的,跟在秦景盛身后一口一个哥哥,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性格高傲,对他倒也冷淡,”秦寻雪回忆起这些有些羞耻的回忆时也很冷淡,毕竟这确实是她做出来的事,抵赖不得,“他很喜欢我这个庶出的妹妹,所以教我招式时也很用心,甚至秦静芷为难我时,见我一脸呆呆愣愣,不明所以,他还会提醒我,甚至会训斥秦静芷,做事不能太过分。但,他从没有阻止过。”

“其实我对秦静芷没什么敌意,她是阿娘生下的孩子,所以我也会喜欢她。但是她真的很讨厌我,不止是因为我抢走了阿娘的关心,还因为她发觉我和薛姨娘之间存在着某些勾结,她害怕我会伤害阿娘,所以一直对我不假辞色。”

“……其实我也能理解,毕竟后宅阴私之事太多,虽然薛姨娘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但秦静芷向来是喜欢走一步看三步的。所以,在她刻意陷害我前,我对她其实没那么多敌意。”

秦寻雪回忆起来有些想笑:“大抵是十一岁,她设局陷害我。她陷害我的招数其实并不太高明,秦明远一眼就看出是秦静芷自己做的局,但他默许了此事,甚至为了让阿娘厌弃我,主动帮秦静芷完善了局。自此,阿娘同我离心,秦景盛明明知道不对劲,但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妹妹。”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他们之间血脉相连,我本就是薛姨娘所出,他们不会选择我也是意料之中。”秦寻雪看起来很通情达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在笑,“但是我的原谅是有限的。秦静芷三番五次陷害我,最后甚至为了求得自由,不惜设计让我困在深宫,她从来没有选择过我,在她眼中,无论是阿娘,自由还是郑蕴,都比我重要。”

“后来秦景盛和秦明远观念不和,接着他发现了多年来我一直被秦静芷陷害的事实,突然间他就想起了我也是他的妹妹。他还发现了秦明远这些年来一直在为秦静芷圆谎,为了我,两人吵了一架。后来,秦景盛做了个惊世骇俗的举动,他放弃了科举,放弃了秦明远为他铺了多年的通天大路,离开了秦家,进了秦明远无法插手的军营,那里是阿娘母家的势力,秦明远根本无法指染。他也不算是从底层爬起来,但也确实当过一段时间的小兵,但屡建奇功,如今边疆安稳他功不可没,玄清帝亲封他为将军,建立了属于自己的秦家军。那一年,他不过二十二,正好是我封为太子妃的那一年。”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秦寻雪突然笑起来,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他知道秦静芷设局在玄清帝定下太子妃前定下婚事,知道太子妃的人选是我后,在事情已成定局前,他劝过秦静芷,不要把我逼上绝路。但秦静芷拒绝了,于是他去找了玄清帝。愿以一身军功,从此以后什么都不要,替玄清帝卖命,换我自由。”

“可惜,玄清帝和我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论是谁都不会允许这件事发生,这是他同我的博弈,所以玄清帝拒绝了。他当面宽慰秦景盛,打太极把这件事忽悠过去了,背后便让人告知了我,要我一个态度——是要秦家,还是赢。”

秦寻雪的眼里满是冷漠:“多可笑,从没有在任何时候选择过我的人,为何突然愿意以所有荣耀替我换一个不知结局的自由?”

“所以自那以后,我同秦家决裂,但秦景盛却总是想着要弥补我,所以在弑君前夕,他明明知道我早早把他外调,是有事瞒着他,也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京都,在我血洗皇宫后,他收到宫里传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给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思考。”

“……我当然把他当做兄长,他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伤害我,他只是视而不见,只是明没有选择我罢了。但我并不会原谅他,发生过的漠视和仇视不是这么轻易可消失的。爱又不完整,恨又不绝对,其实是有几分棘手的。”

秦寻雪摩挲着手中渐渐凉下去的汤婆子,似是有几分迷茫:“果然,事情扯上感情就会变得棘手。”

周泽年默默听完,没有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想法。这是秦寻雪的过去,她并不是没有被关爱过,只是这些关爱比起伤害来说微不足道,他不是没听出秦寻雪话里轻描淡写提起的过去可能很严重,但既然秦寻雪不说,他也不会主动提起去触及秦寻雪的伤口。如今她强大到所有人俯首称臣,不代表这些过去不会像刺一般扎在心口。

他能做的,就只是当个合格的旁观者,等着秦寻雪自己参悟。

还真是……很不爽啊……周泽年这样想着,突然想起秦景盛也去了许州,大概可以做些什么。

秦寻雪对秦景盛的感情复杂,但周泽年对秦景盛的感情又不复杂,他只知道,秦寻雪过去没有被秦景盛好好对待,这就足够让他想法子替秦寻雪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