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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秦家的没落,倒也并非我一人所为,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其中涉及的东西很多,要是说起来倒是很困难。只一点——同玄清帝也脱不了干系。”

“云夏来到我身边时,薛家在江南那支已经发展得很不错了,如今大齐的箜阁便是薛家旁支建立的,只不过已经冠上了我的名字,是我的私库。秦明远被我赶去江南的这几年一直在帮我照料处理箜阁的事,阿娘同样也有处置箜阁的权力。”秦寻雪毫无保留,她把自己私库中很重要的箜阁也说了出来。

周泽年沉默,委婉劝她:“阿寻不必什么都告诉我的,箜阁之名我亦有所耳闻,它扎根大齐江南,遍布大齐、大周和域外,是很庞大的商会。这样巨大的商会是你的底牌,没必要和盘托出告诉我的。”

秦寻雪眨眨眼,哼笑一声:“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底牌,不过,为何要劝我对你有所保留?听秦静芷说,……要毫无保留的。”

秦寻雪含糊其辞,为何要毫无保留说得很含糊。秦静芷当日说的是她同郑蕴之间,因为知晓对方是什么样,知道对方不完美,所以才能依旧义无反顾地相爱。虽然觉得这话很不好理解,但秦静芷的神色太过坚定,秦寻雪也没有多问。

明明直接说出来,可能事情就会变得不一样,但秦寻雪却若有所感地把话说得模糊了不少。

周泽年睫毛微微颤抖。他指尖也有一点发麻。为何要毫无保留,又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要毫无保留?

他突然生出了巨大的勇气,抬起头直视秦寻雪的双眼,身体微微前倾,离秦寻雪的距离很近,连秦寻雪浅浅的呼吸都能感受到。

“阿寻,你知道的,我心匪石,不可转也……”他有些急切地开口,想要把深埋于心的话告诉秦寻雪,却撞进了秦寻雪的眼神里。秦寻雪只是浅浅地笑了笑,眉眼温柔,却像是三月春花绽放,湖水泛起涟漪,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沁人心脾。

一时间,他呆住了,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秦寻雪竖起一根手指,虚虚印在周泽年的唇上,倍显亲昵和随意,却又不显得轻佻,仿佛只是情人间寻常举动。只是一个动作,却让周泽年成功地止住了话头。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秦寻雪突然这么说,眼里的温柔像是要溢出来,她第一次直面了周泽年浓烈的情意,也第一次给出了回应,“阿年,我从不信人,也不信一见钟情,我对阿年也并非一见钟情,情不知所起,我也想过逃避,也想过试着了解何为情爱,但如今我不想再逃避了。”

周泽年眼眶微红,他轻轻握住了秦寻雪的手,艳丽又锋利的眉眼如今温柔了下去,自他归来便萦绕在眉眼间的阴狠烟消云散,像是做了不真实的梦,他仰着头看秦寻雪,一遍遍用目光描摹着秦寻雪的眉眼,喃喃细语:“阿寻,我真的好高兴,这真的不是梦,对吗。”

秦寻雪笑了笑,声音也很轻:“阿年觉得是梦吗?”

“不,不是梦,在梦里,阿寻才不会答应我。”周泽年埋在秦寻雪肩上,他比秦寻雪如今消瘦的身形大了一圈,但做起这个动作来却丝毫不显得违和,他的声音很轻,但说话间还是有气呼在秦寻雪的颈脖上。

说答应其实有些不太恰当,毕竟周泽年还没有说出口的爱意被秦寻雪打断,反倒是秦寻雪说的多些。但周泽年不会介意这些,只要他同秦寻雪两情相悦,谁先说出口又有什么不一样?抱着这样的想法,周泽年心安理得地窝在秦寻雪消瘦的肩膀上,悄悄把秦寻雪稍凉的身子捂热了些。

秦寻雪挑眉,默许了周泽年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若是要她小鸟依人地靠在周泽年身上,她自然是不会肯的,倾诉爱意是一回事,但生性高傲的秦寻雪早就过了要靠示弱维持爱意的年纪,她是大齐如今的掌权者,就算爱人也是高高在上的。偏偏她和周泽年都不觉得这有哪里不对。

秦寻雪问他:“为何在梦里我不会同意?原来你梦到过我吗?”

周泽年沉默。要怎么说呢,要说自己曾经梦到过在梦中向秦寻雪倾诉爱意然后被秦寻雪一剑刺死吗?他并非是胆小之人,但对秦寻雪他总是胆怯的,不敢赌秦寻雪会不会爱他。毕竟在之前,他虽知道秦寻雪不爱齐峥,但还是觉得自己不会得到秦寻雪的爱。

他的沉默很明显,秦寻雪也不逼问他,只是等着他回话。

“阿寻,”他的声音有些发闷,“与我而言,两情相悦简直是天方夜谭。我不过是大周质子,你是大权在握的大齐掌权者,连陪在你身边都像是偷来的,又哪里敢奢望你也心悦我?”

秦寻雪被这段有几分哀怨的话惊到了。她慢吞吞抖了抖,笑得花枝乱颤,周泽年不动声色地直起身子,微微把人圈在怀里。

秦寻雪没制止他这种类似圈地盘的行为,反而坏心眼地往他怀里靠了些许,惹得这人有些手足无措,这才满意地坐了起来,手抵着他的胸膛,语气调侃:“这话说的可真好听,但我要听的可不是这些。你是什么样的,我自有定夺。”

周泽年对秦寻雪直起身子说话有些失落,但他自然知道一切要以秦寻雪的态度为主,倒也没纠结太久,眨眨眼看着秦寻雪,语气无辜:“阿寻这可冤枉我了,我真的就是这么想的。”不过只是添油加醋把自己说得更可怜几分罢了,旁的都是实话。

秦寻雪哼笑,也不跟他纠结这些事,语气陡然严肃了起来:“阿年,若是听完这些过去,你心生了退意,我允许你后退。”

周泽年的神情也慢慢严肃了起来:“阿寻,我并非轻易改变心意之人。”

秦寻雪摇摇头:“我并非此意,只是提醒罢了,毕竟……我当真算不上什么好人。”

“你可知大齐世家间流传着一句话——薛家女不通情爱。”秦寻雪黑白分明的眼睛就这么认真地盯着他,语气软了下来。

这回轮到周泽年摇头了:“我同大齐世家之间来往不多,白慕杨也未曾同我提起这件事。”

秦寻雪笑笑:“此事知晓的人不算多,但也不是空穴来风的假话。我确实是合格的薛家女,也确实不懂情爱,但这些时日里,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没有告诉我何为情爱,只是说要我自己去寻。我确实不懂,但我可以慢慢学。”

周泽年大胆抬起手,最后却只落在了秦寻雪的额前,为她抚开落下的碎发,语气依旧温柔:“阿寻,无论你是不是薛家女,是不是真的不通情爱,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只怕做不到。秦寻雪此刻心中不止有情爱,还有自己的计划。一边,理智告诉她计划需要周泽年,一边,情感告诉她不能让心爱之人去做这种事。但这些纠结秦寻雪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只是微笑着,说:“阿年,我说了,听完我的话,你再做决定。我允许你后退,允许你离开。”

周泽年垂眸,不言不语。

秦寻雪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她的困意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抬起头,她望向亭子外的风景,风雪渐渐弱了下去,游廊附近栽种了不少红梅,如今在风雪之中摇曳,更显傲骨。

“阿寻,想说什么便接着说吧。”周泽年抬起头来,眉眼依旧是温柔的模样。秦寻雪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两人之间的距离还没有拉开,她看得出周泽年眼中的坚定,周泽年亦然能看见她神情一怔,似是有几分惊讶。

“那么,我接着说了。”希望这些过去的最后,是崭新的开始,而不是旧日伤疤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