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药淡淡道:“感兴趣又如何,我现在是乔阿四,你半路招揽的侍卫,也是你的……男宠。”
“芳心”和“男宠”两个词,直听的沈令云一阵头皮发麻,满嘴发苦。
自作孽不可活——他不就是提了个易容建议,把她那张小脸遮住嘛,结果,咋把自己沦落成断袖之辈了!
“你……哎!小心些为妙。”沈令云无奈道,“他大老远上这儿来跟咱们偶遇,绝不简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多思无益,一会儿用完餐,你给自己和鸢飞处理一下伤口先。”白无药艺高胆大,淡定的很。
沈令云尚未答话,鸢飞感动了:“嫂……阿四哥,就知道你是我亲人,待我伤好了,冲这情分,你以后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总算逮到个机会开口,少年无害的脸庞凑到白无药跟前,感激涕零,满眼水雾:“阿四哥,其实你不用担心我的伤,别看我体格小,但我壮啊,不信你摸,有肌肉呢!”
说着,他抬起手臂,一鼓腮帮子,憋住一口气,胳膊上果然凸出一块硬邦邦的肌肉疙瘩来。
白无药的淡定差点破功,干笑两声:“厉害,厉害。”
医长大人不冷不热地瞟他一眼。
鸢飞当即缩了回去,老实巴交了。
饭菜上桌,三人埋头进食。
沈令云和鸢飞就着沁冰烧吃得香,白无药却极其有数地一口酒都没喝,谁叫她前科惨重呢。
突然,“啾”一声,有什么东西从窗外激射过来!
白无药耳朵一动,听音辨位,两根筷子往沈令云一侧太阳穴的方位咔嘣一夹。
以她的功力,怕是子弹都能夹的住,但她高估了这双竹筷的硬度,且那暗器劲力十足,夹是夹住了,却也震裂了筷子。
木碴瞬间刺伤她的虎口。
糟糕!
血红甫一冒出来,白无药第一反应就是扔掉筷子,将手缩进衣袖,免得毒血沾染餐具,引发不必要的悲剧。
而那被夹住的暗器,随着断裂的筷子,一同掉进桌上的羹汤里,悄悄沉了底。
“要不要紧?”沈令云抢过她的手一看,伤口不深,只是一道斜刺的小口子,滚一层血珠就凝了。
饶是如此,医长大人俊脸还是陡地一寒。
鸢飞手底下不及白无药快,一想到若是被人得手的下场,不禁冷汗涔涔,气得他拍案跳起,朝窗外怒喝:“是谁暗箭伤人,给小爷出来!”
“别叫了,人不在附近。”白无药见这边的动静又要引起别人注意,低声道,“暗器是被强弩射出来的,此地不宜久留,离开再说。”
撂下一颗黄玉珠,三人匆匆而去。
无人发现,天空上飞过一只羊脂玉般的小雀儿。
马车疾驰了一段,白无药在医长大人非得上药不可的严谨态度下,妥协从了他,方得以安宁,有空说话。
“坦白吧,到底多少人想要杀你?”她问。
先是亡旗,现在又来一波。
济澜医殿的医长大人不该人人爱戴,处处巴结,受尽敬仰吗?
沈令云想了想:“不知道。”
白无药皱眉:“你平时的行踪都有谁最清楚,这你该知道吧?”
沈令云道:“无人不知。”
医试将将结束,济澜医殿天下瞩目,他身为医长,更是聚焦所在,此言倒是个大实话。
好吧,这就叫典型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白无药与他同路一程,生死一体,总不能一路都被暗杀者如此纠缠。
于是道:“鸢飞,下荣康道,走小路。”
“啊?阿四哥,小路埋在滚浪川里,很不安全的,全被长草埋着,而且现在已过午时,天黑前根本到不了下一个村镇,你确定?”鸢飞声音里灌着风。
沈令云开口道:“听夫人的。”
鸢飞将缰绳一勒,调转了马头。
白无药撩起帘布,极目远眺,果然荒芜一片。
如鸢飞所说,下了荣康道,就是比人高的灌木长草,风过起浪,枯黄遍野,既苍凉,又危险。
正应了它的名字,滚浪川。
这片荒地撑开了荣康道和久阳河之间的原野,它面积广袤,如洋如海,有一石没入了无声息之感,故得此名。
草木没顶,芦苇疯肆,风过起浪,夜过死人。
这里,是解决私人恩怨的最佳之地,不知多少人在这无垠野地里暴尸,或罪有应得,或死不瞑目,悄然消逝。
说走小路,其实无路。
只不过有些相对便利的地方经常被人踩踏,硬生生劈出一两断断续续,似有还无的路径。
放下帘布,白无药随意一靠,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沈令云没有打扰她,毕竟她伤后能恢复的仅有三四成元力,若遇危险,自保尚足,如何兼顾他与鸢飞两个也有伤在身的累赘?
而此番并非妖族行凶,依白无药闻妖必猎见妖必灭,伤人却不杀人的作风来看,这招打草惊蛇说不得还真有点自投罗网的危险。
他拢了拢袖,手指借机弹出去一颗黑色药丸。
药丸悄无声息,准确无误地从车门缝隙中穿过。
有东西擦了一下耳垂,前面驾车的鸢飞有所警觉,并指一捏,看也不看,投进嘴里。
马车认准大方向,一路狂奔。
夜幕降临的时候,一车三人仍在滚滚草浪里往南吃力前行,四野里不知名的雀啼虫鸣,有一下没一下地合着马蹄声响。
正走着,马儿嘶了一声,突然人立而起,险些把车里的人给掀出来!
鸢飞跳上车辕,身子后倾拽紧缰绳,看清前方,扬声笑骂:“呦呵,又见面了啊,亡旗的小崽子们!”
亡旗?!
车内两人俱是眉头一蹙,稳住身形,拍开车门,先后跃了下来。
只见,长草掩映的十丈开外,约呈扇形拦着四五十名黑衣蒙面人。
他们平端手臂,露出小巧且威力惊人的臂弩,黑漆漆的箭头齐齐对准沈令云。
果真是亡旗惯常做派。
往刺客堆里看了看,白无药没有发现面巾上有蓝色三角旗标志的左顶昊,也没有看见照过两面的赤旗老兄,不由得眉头紧了几分,总觉得有些蹊跷。
亡旗刺杀过沈令云不假,但在杏树林那次,显然放弃了任务,而妖朔之夜当晚,左顶昊态度极为友善,怎么可能两面三刀又派人来执行已经放弃的任务呢?
沈令云与她同想,低声道:“亡旗对你比较不一样,要不,你摘下面具,露一露脸?”
是因为没认出她来……吗?
白无药不觉得自己面子有多大,但亡旗对她的态度的确耐人寻味。
略略犹疑间,黑衣人猝然发难!
“咔咔咔”四五十个机括同时扣响!
这下也不必露什么脸了,金光一闪,隐刺小剑“锵”地出鞘。
“躲到车后!”她一把将大帅哥震飞。
金剑于身前铺开一片光影,叮叮咣咣就是一阵紧锣密鼓的乱响。
沈令云被大力推到马车后面,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没摔成屁股蹲,“粗鲁”两个字刚在脑海浮现,又一想,人家这次没踢他的腰,算不算格外开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