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药一柄金剑舞的密不透风。
鸢飞也解下弯月双刀,护在车前。
一波箭雨过去,两人不等第二波箭矢离弦,齐齐长声清啸,捉住战机,投身扎进刺客群里!
“噗嗤!噗嗤!”
金剑专挑刁钻角度扎刺客的大腿,一扎一个准,就像那些腿站直了,只为了被扎这一剑似的。
鸢飞则将弯月双刀柄端一扣,犹如在手中握了个圆形环刀,旋进人群,刀刀切喉!
美少年杀起人来,比白无药干脆多了。
“扯呼!”不知谁吼了一嗓子。
活着的刺客瞬时四散,虽然瘸了腿,却颇有章法地,每个人都朝不同的方向,“呲溜”钻进浓密的草丛里。
鸢飞傻眼:“阿四哥,追不追?”
“不追。”白无药不信对方就这么点出息,天时地利都占尽了,肯定还会再来的。
隐刺归鞘,斜挂腰侧,她随手揪起个腿短怕疼又跑得慢的:“请问,你们是哪条道上的?”
“亡旗!”这位老兄更没出息,一点也不矜持,报家门报的很是利爽。
“哦。”白无药松开他,“你走吧。”
“呃……你不杀我?”黑衣人睁大眼。
白无药不与他废话,松开手就不管他了,径直去找躲在车后的沈令云。
鸢飞一脚踢在黑衣人伤口上,成功看到他嗷嗷叫娘,笑嘻嘻地做个鬼脸,也蹦哒回马车后面了。
可一到那里,他脸上的笑就僵了!
“令云哥哥呢?”
秋风横扫,夜凉如水,车后,只有同样措手不及的白无药,哪还有丰神俊秀英挺不凡的医长大人?
该死!
向来镇定淡然的守界军副尊,此刻脸上竟有一丝急色,险些乱了阵脚。
早已在岁月里抚顺的暴躁情绪,在她胸中越积越多。
直到鸢飞过来大叫,她才眯起眸子:“堂堂济澜医殿医长大人,出门在外,不会只带你这么一个小侍卫吧?”
鸢飞还没缓过劲来,木然答道:“令云哥哥鲜少出门,有我一个就够了,这次来杏林村,冷赋雪倒是给他配了很多亲卫,就是泉香苑驻守的那些,妖朔之夜全被令云哥哥派去医馆,保护医官们治疗伤者了。”
也就是说,走的急,没调回来。
或者说此番冒夜返程,沈令云和白无药本就没有惊动任何人,尤其冷赋雪安排的人。
一夜一天过去了,不知这会儿他们有没有发现正主不见了,而追往皇都方向来?
就算冷赋雪发现得早,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追不上吧,毕竟,白无药三人临时改道滚浪川,简直让人追无所踪啊。
这一刻,白无药颇有些作茧自缚的苦涩,真心希望冷赋雪能来,且脚程快一些就好了。
在进滚浪川前,她绝没想过,守界军团一呼万应的二把手,有朝一日,竟浑身叮当响,半个子没有不说,还无人可用,无势可依,孤苦伶仃到两行清泪都不够哭的。
偌大滚浪川,她要怎么独自救回沈令云啊!
“令云哥哥!令云哥哥,你在哪?”鸢飞终于缓过劲来了,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凌乱大叫。
白无药心烦:“住口。”
美少年一脸怒气瞪她:“你!你不着急吗?不担心吗?你你你有没有良心?怎么还沉得住气!你对得起我家令云哥哥全心全意相待吗?”
白无药:“……”
小孩子情绪失控口不择言罢了,她的风度不至于计较几句不痛不痒的“童言无忌”。
淡定,淡定。
她目光从鸢飞急的满头大汗的稚嫩脸庞上扫过,除了掌指握的死紧外,覆着蛛王面甲的脸上没有半分异状,就连眼神都是平常的三分疏离伶俜,七分漫不经心,打量起四周透着危险气息的野地。
鸢飞见她从容不迫,气定神闲,那叫一个生气:“白无药,我看错你了!小爷去找冷赋雪搬救兵,你随意吧!”
多耽搁一分,沈令云就多一分危险,他急匆匆纵身而去,第一次连名道姓叫了白无药。
相比“嫂嫂”,白无药倒是乐见鸢飞改口。
她一言不发,循向草野深处,一低头,看见了部分被踩断了根茎的枯草。
难为她懒惰的小脑袋,头一次如此快速运转,她蹲下身子,发现断茎除了带有水泽,还粘着明显的黄泥。
黄泥……
深秋寒凉,晚上多有露水,但这滚浪川地上覆着常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枯根烂叶,小石头土坷垃都难见一个,哪来的黄泥?
天可怜见,为了犒赏她极少这般观察入微思维敏捷,突地福至心灵,灵光一闪,足下猛地一踩,身形瞬间拔高十余丈。
白无药稳住一口气息,俯瞰滚浪川,果见南边有一块地方星星点点反射着月光,应是一汪水潭不假。
瞧准了目标,她轻如羽的身体下落时,直接脚踏草叶,往水潭方向疾电飞掠。
离的尚有些距离的时候,她冷静地检视了一遍体内伤势,停下来休息了片刻。
调整好状态,才借着浓密长草作为掩护,一步一步摸近水潭边。
“大公子,我错了,不该手贱把沈令云掳来。”一浑厚声音清晰入耳。
“无妨。”另一个音色格外年轻的声音道,“宥叔,你可取到她的血了?”
浑厚声音道:“就是没取到,才想从沈令云口里问出解毒炼方来嘛!大公子,你责罚我吧,她武功太高了,三两下就把一帮冒牌废物打跑了,我怕被她警觉,一慌,就办了错事。”
她?
把冒牌的打跑?
白无药寻思,这说的是自己还是鸢飞?
年轻大公子道:“宥叔不必自责,若她轻易被你得手,便不是我们费尽力气请来的人了,算了,再想法子吧。”
宥叔道:“那现在怎么办?沈令云如何处置?不若杀了吧,这块绊脚石早晚得清!”
“不可。”大公子阻道,“一则她的毒,需沈令云照料,二则,你知我为何一直不许你打沈令云的主意?”
毒?
白无药心道,想来他们方才说的是她了。
宥叔道:“为何?”
“御风丹,沈令云研出炼方了。”大公子道。
宥叔震惊:“什么!”
大公子不无激赏地一笑:“天医就是天医,十五岁参加医试,一举功成!短短五年时间,连升至医长高职!五年啊,许多人还在侍医掌药级别徘徊呢。”
那年轻声线,犹如孥稚,说出的话却是老气横秋:“济澜医殿分医药两派,一直上无殿首,本来药长冷泰占尽优势,现在有沈令云与他双雄争霸,老家伙终于知道发愤图强了,不过……”
年轻公子嗤笑:“任他游历四方炼药无数,也不及沈令云一朝炼出御风丹,要说更加接近殿首之人,非沈令云莫属!呵,沈令云啊沈令云,虽说主修医道,却在药道也有如此成就,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天才医师。”
微微一顿,他又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怪只怪沈令云攀升的速度太快了,哼哼,想要他陨落的人何止冷泰一个?而我,不想他死,无非看在御风丹炼方的份上罢了。”
宥叔欣喜:“这么说我手贱的有道理啊!”
“哈哈……夜黑风高,歪打正着。”大公子用他清脆的嗓音狷狂大笑,在这风高草茂的晦暗荒野,说不出的凄瑟阴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