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皆是一愣,纷纷探头去寻声音的来源。众位官兵,刘老爷夫妇,白芍和那沈氏青年也直直朝二楼看去。
只见二楼的木栏处懒洋洋地倚着一个身穿白色劲装,戴着白色缠枝面具的青年,肤色白皙似上好的冰玉瓷,漂亮的眼眸像纯粹的黑琉璃,波光流转,好似要把人吸进去一般,浓密的长睫卷翘,一身风仪浑然天成。
美人如玉,冰雪为骨,恍似神仙中人。
众人一时都看呆了。
南宫玥却不在意他们在看什么,从衣袖内袋摸出一张扩音符,慢悠悠地折成喇叭的形状,然后搭在殷红的唇边,淡淡开口:
“猪脑子么?这件事不是很明显吗?”开完十级嘲讽以后又淡淡解释道:“先别说青春貌美姑娘怎么会看上那老头的,”
说着往下瞄了一眼,继续道,“但很显然,白芍姑娘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就她手上的用归灵藤编制的藤筐,就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归灵藤有聚灵作用,能够防止灵气逸失,这玩意娇贵得很,只生长在幽蓝之域和锦州城,就算是锦州城内也不多,价值万金,买十个老头都绰绰有余,”
南宫玥换了个姿势倚在木栏上,红唇微勾,嗓音冷淡:“再说白姑娘藤筐里的药草,碧心果,聚灵草,莲白叶...这些都是聚灵药剂所要用到的药材,但这其中还有蓝玄珠,单单聚灵药剂是用不上宝贵的蓝玄珠的,只有绘制聚灵法阵才要上好的蓝玄珠,如果我没猜错,白姑娘应该是在尝试改良聚灵药方,加强聚灵法阵吧。”
说着又低头看着刚刚从盛世美颜中惊醒,又被她的一番话震懵的众人,开启了终极嘲讽:
“在下才疏学浅,但还不认为,区区丛溪镇,还有能让可以改良聚灵阵法的阵法大师当情人的人物。”
区区一瓶聚灵药剂说明不了什么,聚灵药剂只是初级药剂,药剂学童都可以配置,但是威力无边的聚灵阵,只有传说中的兼通阵法与药剂的大师才有可能绘制。
九荒大陆的人们最初并不懂得怎么聚灵,他们只会制作简单的药剂或者寻找灵气充沛的天福宝地,就连能减少和防止灵气散失的归灵藤都被视为至宝,直到药剂与阵法形成的相通原理被发现,聚灵才正式在人们面前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最初将药剂与阵法相融的是被誉为“天下第一公子”的公子祁,也是“皓月七子”之首。
公子祁精通阵法,于药剂一道也颇有造诣,在他成功将药剂与阵法相结合,创造出聚灵阵,并将世上第一个聚灵阵设在锦州城,使当年被称为荒芜野蛮之地的锦州城重生之后,整个九荒大陆都为之震动,聚灵阵的绘制与改良也成为了许多阵法大师的衡量标准和一生追求。
但可惜的是,直到现在,知道怎么绘制聚灵阵的阵法大师也不多,多数都被大家族掌握。
如果这个小姑娘真的懂聚灵阵,说明她很有可能并不是他们以为的小小侍女,反而是锦州城的座上宾。
那凶悍的官兵头头此时面带慌张,他急忙凑近白芍的身前,细细探查,果然在那藤筐上感受到了一丝细微的灵力,藤筐内重重草叶的掩盖下,还可以隐隐看到细细的蓝光,像一只只蓝玉蝴蝶在展翅飞舞。
真的是蓝玄珠。
官兵头子脸色一白,心底直哀嚎:完了完了,有眼不识珠,得罪了锦州城的贵人,这下可怎么收场啊?
众人一看他这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登时一阵哗然,议论纷纷,不少人眼含热切,急急向白芍看来,大家心里都忍不住对白芍有了几分尊敬与愧疚。
阵法大师是珍贵的,不管到哪里都受人尊敬。还有一些人转头鄙夷的看着刘老爷夫妇。
刘老爷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白芍的藤筐,他不过是一个小富户,哪里知道就是这看起来就很穷酸的小藤筐还有这样的来历,心里霎时冰凉一片。刘夫人更是面露惊恐,手足无措。
沈氏青年“哈哈”大笑起来,心里狠狠松了口气,鄙夷的看了一眼刘老爷,就扭过头去,怕辣了眼睛。
他轻轻拍了拍白芍的肩膀,笑着说:“妹子,真是大快人心,这下你总算是分明了,”又抬头对着南宫玥朗声道:“兄弟不仅眼力好,还够仗义!我沈昱交定你这个朋友了!”
白芍却一直呆呆地抬头看着那个懒洋洋倚在木栏上,风仪无双的青年,看着他对着这边勾唇一笑,眸中的冷淡化开,溢出几许不羁与洒脱。
就像她曾看过的,雪中盛开的月灵花一样漂亮,那样的风姿,她只在一个人身上看见过。
看见南宫玥的笑容,沈昱也忍不住畅快的大笑,刚想上楼与自己这个刚交的兄弟交谈一番,突然感觉自己身边刮过一阵风。
沈昱:“???”
白芍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众人热切地与她攀谈,官兵们不停地道歉,还有刘老爷夫妇痛哭流涕的求饶,她全都听不见一般,唯有现在,她眼前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这样真实。
南宫玥本来只想当个吃瓜群众,看那小姑娘身份不凡,相必自己也能够脱身,只是她身边的沈昱是个二愣子,迟迟没发现重点,小姑娘自己又不好辩解,涉及女儿家名誉,总是要慎重些,恰好南宫玥对锦州城人生地不熟,找个人来带带路也好,这才出手帮忙。
但她显然没想到,这好感度刷的有些偏高,小姑娘有点热情。
南宫玥只看到一阵小旋风,紧接着自己的腰间一紧,被人紧紧抱住了,小姑娘“哇”的一声嚎啕大哭,眼泪全抹到了她身上,一边哭还一边喊:“公子,公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呀?你是不是不要白芍,不要锦州,不要皓月了?哇呜呜呜呜~”
大哭的样子与刚刚柔弱又坚毅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脸懵逼的南宫玥:“???”
刚刚追上楼来,同样懵逼的沈昱,官兵头子,以及路人甲乙丙丁:“???”
沈昱满脸扭曲,怪叫一声:“公子?公子祁?你是公子祁?”
南宫玥:“......”
我不是,我没有,小老弟你不要乱说。
眼看着众人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楼梯上往上涌来的人群在听见“公子祁”三个字以后更加疯狂,有一些多愁善感的中年人和上了年纪的老者已经忍不住放声大哭,大家的情绪已经完全失控。
“公子祁”三个字就像一个符咒,揭开了一些陈旧的记忆,它所承载的,不仅是皓月子民的骄傲,还有他们无法抑制的悲伤。
那个光风霁月,风姿倾尽天下的公子祁,那个被皓月百姓歌颂的“月神之子”,最终还是离他们远去了。
南宫玥皱眉,深深感觉自己招惹了一个麻烦。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计。
她本来想把抱着自己的腰的小姑娘掰开,但无奈的发现这小丫头不知道为啥力气这么大,自认以暴力打遍全族的南宫玥居然完全扯不开,只好抱着小姑娘一个鹞子翻身,从二楼跃下,像一阵风一样飘远了,只留下一句幽幽的话飘在空中:
“刘夫人,你觉得什么情况会让人宁愿把污水泼在别人身上也不肯供出真正的情人?”
整个客栈一片混乱,无数人哭喊着“公子祁”,还有人试图追出去挽留,更多的人则大喊着“公子别走”,这句话轻飘飘地落下,多数人都没有听见,听见了的也不在意。
对于他们来说,什么刘夫人,什么情人已经不再重要了,不值得他们花半点心思。
只有呆呆站在大堂中央的刘夫人,莫名把这句话听的清清楚楚。
她从愕然中惊醒,转头看向脸肿得看不清本来样子的刘老爷,抖着唇瓣道:“怀...怀孕了?那个贱人怀孕了?”
“啊!”刘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上去再次与刘老爷疯狂地厮打起来。
但已经没有人来阻止,也没有人在意。
沈昱从一片混乱中脱身,掩下了眉间的惊愕,认命地抱起白芍丢下的藤筐,凭借良好的眼力准确地找到混在人群中的客栈老板。
趁着老板情绪过于激动,神智还不太清醒,完美套出了南宫玥暂住的房间。小心摸过去,再撬开门锁,拿走了放在床头的楠木小箱,沈昱悄悄地消失在人群之中,根据不久之前的传音提供的信息,追着南宫玥的足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