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离夭压下所有的不适,向那条小溪流猛扎过去。
另一边的秦慕按时按点地下课回屋了,刚走过一片荒石滩,拐个弯就要回到屋内,他的脚步突然顿住了。
抬头,一边的一块巨大的风化红岩背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来人和秦慕一样身着银色绣金色龙纹的族袍,明明是再光明不过的颜色,偏偏被那人穿出几分阴郁的味道,双眸冷冷的看着秦慕。
“就是你伤了我弟弟?”
秦慕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除了冷淡之外的表情。
他勾了勾唇,意味不明。
“是啊。”
他已经认出那个人的身份,在秦慕出现之前,秦氏一族的天之骄子,秦恒。
那个小胖子的哥哥,也是小胖子这么骄傲的依仗之一,秦慕小叔的儿子。
秦恒扯了扯嘴角,“很好,秦氏一族的规矩,没忘吧?”
秦慕随手扯下了手上绑的紧紧的护腕,歪了歪头,显出几分少年意气,眉眼溢上几分张狂,“来吧。”
风刮过,说不清是谁先动的手,两个人就死死扭在了一起,谁都没有动用灵力,直接以肉体相搏,发出令人牙酸的肉体相碰的“噗噗”声,连骨头都狠狠撞在了一起。
秦慕常年带病,身体自然不够健壮,在力量上落下了很大的差距,但他够狠,直往人的死穴中戳,每一道力量都不落空,拳拳到肉。
秦恒抬脚踹向秦慕的小腿,却被秦慕灵活地避开,他也不肯吃亏,拽着秦恒的衣领袭向他的骨穴,秦恒心里一紧,原本抓着秦慕的左手变爪,抓向秦慕的心窝。
秦慕突然抬头对他笑了笑,犹如春水初融,山花烂漫,秦恒一惊,就要暴退,但秦慕岂会让他有机会躲开。
一只白玉般的手篡成拳头,狠狠撞上了秦恒的脸,另一只手抓住了秦恒袭过来的爪,反手一折。
“咔嚓”
清脆的骨裂声传来,秦恒吃痛,两只手都被掣肘,他的脚下突然发力踢向秦慕的脚踝。
秦慕本想松手推开秦恒,避开这一脚,但是心脏突然开始跳动。
“砰砰砰”
一下比一下剧烈,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紧紧抓住了他的心脏,就要把它捏碎。
这种熟悉的感觉......
秦慕脸色一白,动作微微凝塞,细瘦的脚踝被踢了个正着,剧痛传来,他不受控制的跌了下去。
秦恒吃了一惊,终于发现有些不对劲,“秦慕!”
他想伸手抓住秦慕,但两人的手仅仅相触一瞬,就滑落开来,秦慕向着后面的小溪流跌去。
两人打架间早已不知不觉的打到了小溪流附近。
一切都和共情里所显示的一样。
早早就潜伏在小溪流枯败的蓬草之下的独孤离夭一跃而起,美丽的幽蓝鱼尾带着飞溅的水花划过空中,这明媚的阳光下闪耀着惊心动魄的细碎光芒,精致的面容在逆光中几近模糊,只有那如羊脂白玉般白皙的肌肤,在强烈的光芒下几乎透明。
她抱住秦慕的腰,坠在水中,发出惊天的巨浪,水柱从天而降,淋湿了秦恒全身。
秦恒最后看到的,就是那条幽蓝的鱼尾和那双恍若世间最澄澈的海水,最幽魅的蓝琉璃的眸子,飞舞着流动的萤火。
秦恒呆呆地站了许久,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
独孤离夭从鱼尾巴的鳞片里摸出一颗避水珠,给秦慕含了,然后抱着昏迷的人就游走了。
开玩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等秦氏一族的人发现她把他们的嫡系子孙拐走了,好来追杀她吗?
当她傻?当然是要跑回广槐城,然后把锅丢给阿澈。
好计谋。
她眉眼弯弯的笑了,抱着怀里昏迷的人跑得麻溜极了。
换了个方向,独孤离夭带着秦慕往广槐城的方向游去。
*
一路走走停停,没有水路就抱着人爬山路,有水路就可劲游,独孤离夭终于在月上中天的时候回到了广槐城。
独孤离夭从山涧小河里探出脑袋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要累死了。
只吃了个早饭就跑回万虚清境施法入幻境,接着马不停蹄游到龙墓去救人,又从龙墓跑回广槐城。
一天下来精力消耗巨大,她还滴水滴米未进,水路还好,水里就是她的地盘,游得比较轻松,但是山路,还要背着一个人,真的是累死她了。
她现在感觉腿也疼,胳膊也疼,力气耗竭了。
勉强把人推上岸,独孤离夭摸到岸上,瘫在了小石滩上。
月光如水,轻轻洒落在独孤离夭幽蓝的鱼尾上,为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越发显得飘渺动人。
夜风吹拂,身后的树林个个树冠繁盛,遮天蔽日,风一吹,便发出“沙沙”的声音,树叶与树叶,枝干与枝干相碰的声音清晰入耳。
夜晚的山间安谧,却又暗藏危险。
独孤离夭的鱼尾渐渐变幻着,就要重新变成腿,她的耳朵已经变回来了,白玉般的耳朵微动,她眯起眼睛,转身护住秦慕,看向那边幽暗的树林。
“哒哒哒”的声响传来,有一个身影逐渐出现在河边石滩的月光下,被月光描摹的身影逐渐显现。
独孤离夭瞪大了眼睛,泛着幽蓝光芒的眼眸勾人心魄,此时又染上了一层水光,越发动人。
她惊喜道:“我的天啊,快哉,是你啊,嗷嗷嗷,救命啊。”
快哉欢快地“咴咴”两声,迈着马蹄走到小主人身边,马脑袋蹭了蹭独孤离夭的脸,逗得她直笑。
“好了快哉,我累得没有力气了,我们快回家吧。”
快哉温顺的俯下身子,独孤离夭吃力地把秦慕放上了马背,快哉还用马头帮着顶了顶他们。
怕秦慕掉下来,独孤离夭还撕了身上的外袍做绳子,把他和快哉牢牢地绑在一起。
时间到了,鱼尾巴变成了腿,独孤离夭还有些不适应,只好趴在快哉身上,一边抱着快哉的马脖子,一边扯着秦慕,就这样趴着下山。
这样的姿势其实让快哉不是很舒服,马脖子被勒的有些疼,但快哉是一匹有灵性的好马,它只是放轻放缓了步子,让身上的主人不这么颠簸难受。
快哉一路背着两人下了山,刚到广槐城门口,又犯难了。
广槐已经闭城,他们怎么进得去?
独孤离夭刚想着要不要爬城墙翻过去,就见广槐城内的侍卫好像注意到了什么,原本沉寂的城里顿时灯火接连亮起,人声渐渐嘈杂起来。
独孤离夭微愕,这是怎么了?
城门发出一声嘶哑的声音,渐渐打开,里面的人如鱼儿一般涌了出来。
当先的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广槐书院谢副院长,后面跟着一堆侍卫还有一些百姓。
那些百姓十分脸熟,瞧着就像她的邻居们一样。
......不是好像,那就是她的四邻。
独孤离夭愕然,爬下快哉的马背,向着人群走去。
“谢爷爷,李婶婶,你们这是?”
李大婶从人群中挤出来,大哭:“你这孩子,你去哪里了啊?一天都不见人影,我们都要急坏了。”
谢副院长也松了口气,有了几分怒容,“早上你李婶婶去看你,结果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连马也不见了,我们还以为你......”
独孤离夭猛地反应过来,她以为自己不在家就可以洒洒脱脱的,没想到李婶婶还会去找她,快哉应该也在不久之后追了出来,人和马都不见了,很容易让人联想,造成了她偷偷带着快哉去追殷娘亲的假象,也无怪他们这么着急。
她有点愧疚,垂着脑袋,“对不起,我,我没想到。”
众人见她浑身湿哒哒的,脏兮兮的,外袍也不见了,头发也乱糟糟的黏在一起,顿时有些心疼了,也不忍再追究。
“好了好了,人没事就好。”
“你这孩子,下次不可以这么顽皮了,要你娘亲知道该多难过。”
“先回去吧,还没吃饭呢吧?”
谢副院长也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快回去吧。”
独孤离夭乖巧的点头,李大婶急忙把一件好心人提供的外衣披在她身上,拉着她就想走。
众人也渐渐散开回城了。
独孤离夭转头向快哉招手示意,快哉乖乖跟了上来。
谢副院长这才看见白马,还有白马背上的那个人。
他转头,疑惑道:“这哪来的孩子?”
独孤离夭一手扯着快哉的马缰,一手拉着李大婶的手,老实得不行。
“捡来的。”
“捡来的?”谢副院长满脸疑问,看着白马上的那个人,眯了眯眼睛。
秦氏一族的族徽啊。
独孤离夭告别了李大婶,婉拒了李大婶的热情,然后带着快哉和秦慕走回了家。
勉强把秦慕搬到椅子上,独孤离夭开始犯难。
屋子不大,只有两个房间和一个小小的杂物间,秦慕看起来也不像能睡杂物间的,难道要把她的房间让给他吗?
独孤离夭想了想,觉得可行,主要是她现在也和殷娘亲住在一起,那房间放着也是放着。
她用灵力烘干了秦慕的衣服,然后找了一件灰蓝的,殷娘子给她做的衣服,努力给他套上。
这件衣服她穿着显大,给秦慕倒是挺好,主要是他瘦,穿的进去,就是有些短。
明天再给他买几件衣服。
独孤离夭很满意,有种说不出来的自豪。
从今天开始,她也是有崽崽要养的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