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眸,秀气的眉弯了弯,“我不知道啊,我一睡觉,一打盹,就能看见好多东西。”
通透如宋时,当然明白这样并不是什么好事。
看的越多,说明他的能力越强,寿命燃烧的也更快。
可是他的想法很单纯。
他还不明白什么是死亡,他只知道,他看见的这些东西,可以救很多很多人,他爱的,爱他的,都有可能避过灾祸。
在年幼的他眼中,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秦慕蹙眉,揉了揉他的发,轻声道:“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事了,爱护好自己。”
宋时一愣,然后笑着点点头。
夜幕降临,宋时意识到了什么,早早就关了灯喊着睡觉了。
独孤离夭瞧着他屋子里的灯关上了,从手镯里摸出一个阵盘,在他屋子里布了一个阵法,然后拉着秦慕往外面走去。
秦慕没问她要做什么,只是乖乖地跟着走。
独孤离夭却没有走远,而是爬上了房顶,坐在房顶的横梁上,遥望着天边的弯月。
月亮弯弯的,颜色浅淡,几乎已经看不太出轮廓了,朦胧的云雾轻轻给它穿了一身蕾丝边,瞧着倒是别有美致。
屋顶的风有点冷,独孤离夭挪了挪,挡住了风向,拉了拉秦慕的衣裳,裹实了。
“大兔子,生辰快乐啊。”
她弯眉一笑,声音在呼呼的风声中微微破碎,带了一丝轻畅。
秦慕一怔,低眸抓住她的手,笑了一声。
生辰快乐。
这是第一次有人面对面对他说,生辰快乐。
秦慕已经很满足了。
“嗯。”
他轻轻应了,勾了勾独孤离夭的指尖。
独孤离夭拍了拍他,严肃道:“大兔子,有生辰礼物的。”
秦慕一怔,“嗯,你送的我都喜欢。”
独孤离夭哭笑不得。
你还没看见呢你就说喜欢。
她指了指远处的月亮,墨蓝色的天幕中,那轮弯弯像镰刀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微光,远远看上去还有几个黑影。
独孤离夭轻声道:“大兔子,看好了,礼物在月亮上呢。”
秦慕凝眸望去,却见天边的突变。
天幕好像被拉进,越靠越近,弯弯的月亮也越来越近,好像就在他们眼前一样,明亮玉辉的光芒更加清晰闪耀。
几个黑影也被迅速拉近,秦慕这才看见,那不是什么黑影,是一群灵鸟。
五彩斑斓的灵鸟挥舞着翅膀,落在月亮伸出的桂树枝上,仰头高唱。
悦耳的鸟鸣声仿佛仙乐,丝丝弦乐声配合着它们的舞蹈和啼鸣,自然在此刻显示出了自己惊人的魅力。
独孤离夭轻轻拍着节奏,站在月亮上的青衣人手执长笛,身边的灵鸟像彩带一样飞舞,随着节奏起起落落。
笛声似九天清泉,倏忽倾落,浩瀚之势如雷滚石,清透碧色流淌,叮咚叮咚的细细水声偏偏在这浩瀚中听得一清二楚,两两相交,摄人心魄。
渺渺仙境,神仙中人,万象之景,不过如此。
独孤离夭挥了挥手,一切人和景像云烟一样飘散,只有那轮月亮依旧高高挂在上面,仿佛伸手可触。
她冲他眨了眨眼,“大兔子,见过花朝盛会的祭祀之舞吗?”
秦慕还没从那场震撼里苏醒过来,却见月亮又变了。
深蓝色的绸布丝滑细腻,轻轻挡住了月亮,月亮的光芒映照在绸布上,显示出几个闪闪的光斑。
光斑闪烁几下,渐渐化为一个场景。
宽阔的街道两旁,欢呼声震耳欲聋,幽蓝之域的百姓们拼命地挥手狂欢,手里的鲜花和灵草使劲向前面丢去。
华丽的花车上,有人身着一身纯白的祭祀袍,高举手里的白色权杖,双足微踏,翩然起舞。
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芒,她的笑却是意气风发的,桀骜洒脱的。
“少主少主!!”
“神明恩赐,唯我不落!”
“啊啊啊--!!”
有人激动得痛哭出声,两旁维护秩序的侍卫也是双眼通红,被挤得不断向花车这边靠,差点就拦不住已经癫狂的人群。
又是一眨眼间,所有的背景全部消失了,只有那个提着纯白的祭祀长袍,在月光下慢慢跳起了那一曲祭祀曲。
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偏偏又像背脊中藏着一把所向披靡的利剑,剑尖所指之处,万物都为她俯首。
这曲舞又软又刚,剑术,战舞,还有折袖舞的完美结合,让人再难以忘怀。
祭祀之舞又被称为神明的足迹,是九荒大陆最神圣美丽的舞蹈。
独孤离夭转头对秦慕弯眉笑了,她轻轻扣着他的指尖,声音柔和,“大兔子啊,生辰快乐。”
“你值得所有最好的,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很多很多人都爱着你。”
“曾经我跳这一支舞给那些爱着我的子民看,今天,我想跳给你看。”
“愿生命女神庇佑你。”
小镇中突然下起了一场雾蒙蒙的雨,沸腾的灵气充斥在小镇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稀奇难寻的灵草灵药一夜间长满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惊呆了所有九荒大陆的子民。
可惜自从这天以后,小镇再也没有如此奇观,这也被认为是九荒大陆的十大未解之谜之一。
没有人知道,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灵雨仅仅是送给一个人的生辰祝福,曾经那个人跳起这支舞蹈的时候,是为了万民祈福,引来天降灵雨。
而那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只是为了给他一个人祈福。
......
秦慕抓着独孤离夭的手,看着小时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玉氏一族的人远去。
玉氏一族的大长老身穿祭祀白袍,眼睛迷蒙,隐隐透出来的光芒在看到二人的时候,格外复杂。
“独孤少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大长老一早就带着人等在这里了,他们早就知道独孤离夭和秦慕要来。
玉氏一族,天眼一族,名不虚传。
独孤离夭点了点头,刚想松开秦慕的手,那只兔子却抓着不肯放。
独孤离夭迷惑地看过去,秦慕冷然地看着大长老,眸光意味不明,大长老却是温和一笑,慢慢开口。
他的声音缥缈,仿佛隔着一层纱,不愧是职业的神棍。
“秦少主,命里有时终须有。”
命里无时......莫强求。
秦慕忽的一笑,松开了独孤离夭的手,淡淡道:“我这个人,就喜欢勉强。”
独孤离夭没闹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大长老却似笑似叹,低声道:“希望秦少主记住自己今天的话。”
他说完就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独孤离夭借一步说话。
独孤离夭跟着大长老走远了,秦慕还站在原地,目光始终停留在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一个声音响在耳畔。
“少主,时间到了,族长他们......”
“多事。”秦慕冷冷拂袖,一声闷哼从暗处传来,大家都不敢再有动作,心里却着急得不行。
已经超过了族长给的最后期限了,再不回去,秦氏一族就要采取强制性措施了。
少主会受伤的!
好不容易才承袭少主之位,位子都还没坐稳,少主何必......
秦慕望着自己的指尖,脑海里还回响着宋时着急地和他说的话。
“十二年后,你一定一定要去极北冰原!”
他的语气很急促,又怕被什么人听见一样,说完就转身跟着大长老走了。
传闻中守护者最长寿命的不过三十岁。
活的最长的,是被囚在荒野的百里倾颜。
这是夭夭的劫数吗?
另一边的大长老也看着独孤离夭,右手微抬,轻轻按在左心口,行了一个大礼。
“感谢您的慷慨付出,九荒子民永远感恩您的高贵。”
独孤离夭摇头,“你不必谢我,职责所在而已。”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她根本不会管九荒大陆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