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怀抱十分温暖,在他的怀抱里,我感觉自己是只倦鸟,在风雨中回到了温暖的巢穴。
然而贪恋不过数秒,我便提醒自己,其实这个巢穴一点都不牢靠,上辈子淋的大雨都是在这个巢穴里。
“我该回宿舍了,宿舍楼大门要关了~”我语气冷淡地从他怀里出来,陈文俊却突然扣住我肩膀,猛地亲了过来,却又被我一把推开。
“陈文俊,你什么时候才能靠谱点!我们都活过一辈子了,难道还像不懂事的孩子一样不想未来的花前月下吗?!”
“什么样的未来?”他静静地问我。
“比如如果我们还想在一起,你是否去庐城?你爸爸怎么办?你工作怎么打算?你是否准备存钱买房子?”
他坐在那里,又不说话了。
又是这样!总是不说话,总是沉默,这辈子我绝不要嫁这样没有承诺的男人!
我丢下他往宿舍跑,门真的快关了。
等我冲刺到宿舍大门的时候,阿姨正在给大门上锁链,看见我跑来,又不得不解开,然后没好气地说了我一通。我理亏,也只能连连道歉,然后回宿舍。
等我到宿舍的时候,大姐窝在床上正舒服地躺着看手机,见我回来,摘下耳机问道,“叶夕,你又从图书馆学这么久回来?”
我点点头。
文华也咯咯笑道,“考研的都没你这么疯狂~”
“嘿嘿,大学前三年要努力学习,大四就可以过猪一样的生活了~”我想到之前的一个段子,笑着说。
“你想的那么远吗?”安心问道。
“开玩笑道,我就是理科很差,平时不用功的话,期末肯定要死翘翘了~”我坐在椅子上道。
“那你大学咋不选个偏文的专业,怎么又选了环境工程?”安心追问道。
我顿了一会,然后道,“这个听起来高大上嘛!”
“真是猪油蒙了心!”大姐嘲笑道。
“那你呢?”我看向她。
“我也觉得高大上嘛!”她捏细了嗓子说,我们一起哄笑起来。
说笑完我便洗漱收拾了一番,然后爬到床上。忙活的中间,我发现大姐半倚在床上看手机,脸上一直挂着幸福的蜜汁微笑。
“大姐,你还是在看小说吗?”我问。
“是~”她简单答道,连个眼神都舍不得分给我。
大姐最近好像迷上了什么小说,我常常半夜醒来,看见她手机的光还是亮着。
熬夜的后果就是她白天上课很困。
有一次她在课上实在受不住趴着睡着了。当时正在讲大物的老师竟然生气了,平时班上有很多男生课上睡觉的。他大概是第一次看见有女生也在课上睡觉,竟然有点悲愤的感觉:“听说很多人四年大学,没学到别的本事,就掌握了一项特殊技能:白天不用安眠药也能安眠,晚上不用兴奋剂也能兴奋。”
大姐下课才醒,也没人告诉她老师在课上的不忿。
“大姐早点睡啊,不然你明天上课又要犯困了~”我提醒道。
大姐哀嚎一声,然后说:“就看完这章~”
我说完自己也准备睡了,结果陈文俊发来信息,“叶夕,我想努力给你想要的,只是我的确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办得到~”
我就不明白了,陈文俊看上去那么靠谱的男人,为什么每天说得话都那么不靠谱!你哪怕吹个牛,说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给你想要的,这样不好吗。
我懒得理他,气呼呼地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然后抱着被子便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振动,我以为闹钟,打开一看,是陈文俊在打电话。寝室其他人都被吵得在床上有些不安起来,我赶紧挂掉电话,然后突然意识到我们今天要一起去皖清。
陈文俊发了一条消息给我,“醒了吗?”
我回了一下“嗯”,一看时间,已经六点二十了,便赶紧穿衣服,头发扎一下,牙也没刷,脸也没洗,就拿着身份证从宿舍跑了出去。
等我打车到了火车站门口,已经六点五十了,陈文俊正等在站门口。
“你没带包吗?”他问我。
我喘着气道,“没,我就拿了身份证和手机。”
陈文俊忍了一下笑,又低头蹭了一下我的眼角。
……
救命,我没洗脸,眼角有眼shi…
不过没关系,彼此什么尴尬没见过,我不care…
我用手又擦了擦另一边的眼睛,防止有遗留的…不净物…被人看见。
我们进站后,立即就检票了。这个点,车站都没几个人,他拉着我的手进了车厢。我坐到车窗边,人很没精神,便靠着车窗睡了。身子扭了几下,感觉很不舒服。
不一会儿陈文俊估计看不下去了,又把我捞了过去,我一下子感觉舒服很多,又觉得特别温暖。
我们以前谈恋爱的时候,只要坐车,不管困不困,我都很喜欢靠在他肩膀或者怀里。
我靠在他怀里,想起有一次从颖城的景区坐车回来的时候,我们靠着的车窗卡住了,不能完全关上,留着四五厘米的缝隙。那个时候还是冬天,我跟陈文俊说有些冷,结果他一下子用胳膊把身上穿的外套撑起来,挡在车窗前,然后问我,“这样行不行?不冷了吧?”
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那一刻在我脑海中印象很深很深,我一直忘不了。
我手抬起来,想抱住他,但是又犹豫了。
我认认真真地问自己,“叶夕,你是想迷恋感觉,继续和陈文俊这样稀里糊涂地凑在一起吗?还是要想清楚,要不要和陈文俊在一起?如果上辈子经历的生活再重来一次,你还愿意吗?如果不愿意的话,你实在不该…”
我最后还是从他怀里出来了,靠在座位上,眼睛睁着。
“需要这样警惕我吗?”陈文俊脸色也有些不好了。
“我没有警惕什么?”我道。
“那就是想划清界限喽?”他讽刺道。
“我昨晚问你的问题,你回答我了吗?”我低声不耐烦地问道。
“你准备买房吗?你爸爸打算怎么安排?你工作有什么打算?”
我感觉很困很累,再次说起这几个问题,我又变得格外烦躁,因而整个人都变得很难受。
“我自己没钱,我不好开口让爸爸把他积攒的钱都拿来买庐城的房子,他不会答应的。”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既然重生了,为什么要再过一遍上辈子的鸡皮蒜毛。说起来也是可笑,我最近几天,怎么又跟陈文俊出入一起了?我们俩连小事情都无法协调到一起,能有未来?我们再为房子的事吵新的一辈子?我上辈子竟然稀里糊涂地没有追究这个问题,光凭着满腔的爱意,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不错,人生的确不应该被房子局限。只有当有房子的时候,人才不会频繁考虑房子的事情,不用为房市的波动而跟着上上下下心情起伏。只有这个时候,心里才能去想房子以外的事情,有与房子无关的人生。只有没房子的人才会被房子局限,因为所有的收入都不敢乱花,用来存钱,每天都要想着钱到底够不够。这样的人当然不得自由,思想狭窄,因为没有时间没有精力去经历美称心灵之旅的东西。
一路静默无言,我又困却又无法入睡。七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庐城。我们下车后,我看见车站对面的早餐铺,感觉有点饿了,于是掏手机。一摸口袋,是那个按键机的时候,我猛地反应过来,我现在还不能用手机付钱!我忘了带钱!
陈文俊看着我盯着手机发愣,问我怎么了,我摇摇头,没说话。
“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先去吃饭,”他拉着我进了早餐铺。
我就感觉给自己跪了,很明显今天如果碰到跟钱财有关的,我估计都离不了他了。算了算了,晚上回去把钱转给他。
我坐下要了小笼包和胡辣汤,他点了一碗粥和两个麻球。我刚才想着吃什么的时候,在小笼包和麻球间转来转去,最后选了小笼包。他把一个麻球夹到我的碟子里,然后自己吃了一个,又喝了一大口粥。
“皖清怎么走?”他问我。
“我不知道~”我说。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我。
“我真不记得了~他们办公地址不停地变来变去,我早不记得第一个办公地址在哪里了。”
陈文俊于是掏出手机,在qq群里私聊成哥问了一下地址。吃完饭后我们两个打车过去了。办公室是在一个居民小区里,进小区,倒像是日常回家一样。初创的民间环保组织,通常能有一个稳定的办公室都会很值得庆贺。
我们上了楼,敲了一下门,一个男生给我们开了门。我还记得他叫张宁。当初成哥每次带着他来淮城出差,有时候也会找我一起再走一遍社团做护河活动走过的河流水湖。我们两个总是轮流被他骂。那个时候成哥其实也是刚毕业的学生,刚刚参加工作,大概能力还不错,特别受不了我们两个做事。大概在他心里我是一只志愿猪,张宁是猪队友。我记不得张宁哪里不靠谱,总是被他批评。我自己的问题却还记得,因为每次被他说完心里很难受。我上大学前,几乎没怎么碰过电脑,搜索引擎,ppt,word那些用的都很不熟,因此他很无奈地发现我虽然做事有热情,但是能帮的忙实在有限。有得时候教着教着,他就容易脾气失控。还有一次我都快哭了,他看着气消了,也愧疚了起来,让我回家,不用帮忙了。我就在他同事同情的眼神中回去了。但是后来的日子,他性格越来越沉稳,脾气也越来越好,我之后回来实习,很少再看到他不耐烦地抱怨什么。当初一个和皖清合作推广厨余水果蔬菜做酵素的老师,每次来办公室,看成哥的目光满是赞赏,人前也翻来覆去地快把成哥夸成一朵花。
成哥媳妇来办公室的时候。老太太又必要对她媳妇说,“你真是好福气,刘成靠谱,做事认真,有担当,有责任感……”
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次我读研实习的一个暑假。大家在讨论一个同事的朋友圈,我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然后两个同事惊讶地说,“叶夕,你不知道只有发圈人共同的好友,他们才能相互看到朋友圈底下的评论吗”
我当时觉得有点尴尬,我确实很多时候对技术变更都有些后知后觉的迟钝。就像后来去中航的时候,一个叫贾清的学生看见我在用日历记各种活动日程,很苦心地劝我用notion软件,结果我发现学这个玩意就有点费我脑子。
我一时没有反驳,结果成哥说“这说明人家不晒照,不刷朋友圈,没把时间用在无用的东西上。看看你们几个得瑟什么?”
我没想到我的迟钝竟然被说出了一个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