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去问陈文俊,“你去今年的百公里吗?”
“不感兴趣,怎么突然问这个?”
“刚才阿远问我来着?”
“你去?”他问我。
“我答应去了~”
“好吧~”他走到床边,打开书直接看了起来,懒得理我。
“你也去吧~”我说。
“不感兴趣~”
“可是我们从来没有一起走完百公里毅行,”我委屈地道。
“不感兴趣~”
“从来没有跟你一起走完过~”我语气更加沮丧。
“以后吧,以后有空陪你走~”
“今年为什么不陪我~”
“别人约的你没约我,我跟他又不熟,不去了~”
“这无所谓吧~走完就熟了~”
“以后我们单独一起走~”他突然语气温和下来对我说。
“嗯嗯!”我连连点头,想到了一次浪漫之旅。
然后他突然就坏笑了,“路上找个小树林干~”
我抄起桌上的书本,敲他的脑门,“打爆你的头~”
上课的时候,花周和小霞知道了我要去百公里,便高兴地说她们也想去。
然后吴煦也加入进来,接着是韩昭。
吴煦一来,我就去给林椿洗脑,“百公里毅行,你也去吧~可好玩了`”
“真是有病,人闲着没事干~”林椿打击我。
“不是啊,你想象着,你和吴煦历尽千山万水,最后一起走到终点~”
他笑喷,“我为什么要和一个男人历尽千辛万苦,走到终点?”
“你们两本来平时就形影不离的嘛?”
“你让他去吧,我不去,我不爱干证明自己的事~”
于是我放弃了。
男孩子我是不担心的,我只是提醒花周和小皮多去跑步。她们嗯嗯地答应了,但是我每次跑步去找她们的时候,她们都信誓旦旦地跟我说,“明天就去跑,明天就去跑~”
明天很快就转到了百公里毅行的这一天。
我和林致远在体育馆见到了面,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他的女朋友以及协会的朋友。
我和他在体育馆交换了一部分零食。之后因为我们各自的朋友速度不一致,我们便分开前行。
韩昭和吴煦步行速度很快。我本来一直有锻炼的,但是不巧昨天来了例假,状态不是太好。花周和小霞也跟不上两个男生的速度,最后我们便求两个男生:
“赶紧走吧,求你们赶紧走吧,我们不想和你们一个队伍了,崩溃了~”
于是韩昭和吴煦笑嘻嘻地提前跑了。
我们三个女生便一路赏天赏水慢悠悠,拍照闲聊两不误。
每到一个站点,花周都会特别兴奋。不过之后兴奋的纵轴随着站点的横轴呈逐级递减趋势,交流的语言从八卦唠嗑逐渐简化为“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白天的天气还不错,晚上冷了起来,甚至吹起了风,毅行的路开始变得艰难。四十公里之后,花周开始崩溃,小皮精神摇摇欲坠,我也开始摇摆,这还继不继续走了。
犹豫之下,我发消息给陈文俊:“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我特别走不动路,还没到五十公里就觉得腿甚是不舒服。难道大姨妈捣的鬼?”
“走不下去,就回来吧,我这边床还暖和着呢?”他还发了一个贼笑表情包给我。
而在朋友群里,吴煦已经走到50十公里站,然后发了一张和韩昭龇牙笑的合照。
“叶神和花周她们呢?”林椿群里问。
“她还在后面~”
“!!!”
“她们三个女生在后面~”吴煦又发了一遍。
“你个辣鸡,竟然把叶神丢下~”
林椿说完又@我,“以后不要给他辅导英语了,这种人不值得~给我一个人辅导就可以了~”
“你这算盘打得真是噼里啪啦响~我跟你隔着两座都听见了,哈哈哈~”我回道。
这时花周崩溃地道:“50公里,撑到50公里,我就跑路了~”
然后她看向我们,我看向小皮。
“我还能多撑一会儿,”小皮道。
“那我到50公里,先搭大巴撤~”花周道。
小皮点点头。
“那我跟你一起吧,你准备撑到哪里?”我问小皮。
“六十公里吧,撑到六十公里我也跑路,你呢?”小皮问我。
“我感觉我状态也不行,我来了大姨妈,还是不要在风里暴走吧~我跟着你一道走”我说。
于是我们三个好姐妹,像风烛残年的老姐妹,在料峭的寒风里搀扶前行。好不容易挨到五十公里,花周拿到了自己的50公里奖牌,便坐上了大巴车。
临走前她道:“我去火车站旁边宾馆订一个房间,你们要是后面提前走了,到那个宾馆找我。”
我们点点头,觉得她的想法特别细心。
然后后面的路上,我们一直在想着花周会开的宾馆房间。
“床真是个无限令人向往的好东西啊~”我感慨。
“是啊,软绵绵的~”花周说。
“我闭上了眼睛,就可以安然入梦乡~”我继续道。
“在梦乡里,一边睡觉一边吃东西~”小皮幻想道。
“哈哈哈,你的梦中梦还是睡觉~”我说。
“我就想一边走一边睡~”她说。
“睡会儿吧~”。带着花周来到一处避风的墙壁,我们两个倚靠着墙大概睡了一个多小时才醒来。醒来之后感觉整个人舒服很多了。
我们再次出发,但是花周走了之后,我们最初的欢乐热闹劲儿便散了很多。
小皮路上不停地问我还有多久能到六十公里处。我试图从茫茫夜色中看到前路,看到所剩距离,但是除了月夜里反射着黯淡光线的巢海,什么也看不见。
于是我重复了一句之前重复过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快了吧~”
“哼!!!”
小皮一下子生气地将一路拄着走的细树干给甩到路面上,然后气冲冲地往前走,眼泪也跟着飙出来。
我先是吃惊,然后又……不厚道地笑了。
她望过来的时候我把笑生生忍了下去。
我突然就明白上辈子第一次走百公里的时候,韩昭看到我哭想笑的心情了。
“好了好了,肯定快了,再坚持一下~”我安慰道。
旁边路过的毅行者见我在安慰崩溃掉的小皮,也对她不停地说加油加油。
她听着我的鼓励又突然笑了。
后面的路途她便这样,脸上带着笑地和我说话,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她那又哭又笑的画面,我直到后面过了很多很多年,依然难以忘怀。
后来我们工作后再次聚会,提起那次百公里,她说:
“哪怕是工作,也没如此折磨过她。以为要到了,还是没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这种不确定性,把她搞崩溃了。
但是我知道你在我旁边看我崩了,你想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也想笑,然后终于熬到六十公里了。现在想想蛮好玩的。”
不管怎么样,那个时候我们终于走到六十公里站,我陪着小皮上了大巴车。
花周发消息说她刚到庐城,她没去火车站订宾馆,就在大巴站停靠的汽车站旁订的宾馆,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
我和小皮靠在椅子上休息。
小皮太累了,她静静地倚靠在椅子上,睡得很安宁。
我打开手机,准备告诉吴煦,我们先回去了,结果看见林致远发的消息:
“姐,你在哪?我协会的朋友全都回去了~”
!!!
“你在哪!”
“我半个小时前过了六十公里站,现在不确定自己的位置~~”
我仿佛回光返照一般,对小皮道:“我有个朋友落单了,我去找他,你一个人回去可以吗?”
“早上跟你换零食的那个人吗?”她问。
我点点头。
“我一个人可以的~”她说。
这个时候大巴车发动了,我便赶紧跳下了车,在茫茫夜色里往前奔跑。
我一边奔跑,一边十分吃惊,我竟然还能跑。
林致远说他坐在一颗大石头上等我,旁边是两棵大树。
我无语回道:这路上这么多树,我咋知道哪两棵比较大?
“没有特别参照物,那只能我坐着的这块石头了。虽然晚上视线不好吧,但是还是能看见我的轮廓对不对…”
“那你的轮廓得多特别,我才能辨别出来?……….”
二十多分钟后,我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很安静地坐着,看着巢海。
我是凭着那一身淡然安宁的气质认出他来的。
我走到他跟前,他看见我,站了起来,“看来我的轮廓还是不一样的~~”
“是的,比其他人的轮廓粗一点~”我说。
于是我们一起走剩下的四十公里。
中间我们歇息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卫生巾?”
我腾地站起来,“我裤子上弄上血了吗?” 然后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下。
林致远……
我看他无语地不说话,于是把我的棉袄往裤腿上又拽了拽。
“没有,我不知道你……是卫生巾可以垫脚底……”
于是我又吃惊又尴尬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鼻子,“一开始我也觉得挺尴尬的,但是倩倩很强烈地这样建议,效果还的确很不错……”
于是我就看见他脱了鞋,淡定地在脚底换上新的卫生巾。
“反正在脚底没人看得见,走得舒服才重要,对吧?”他说。
于是我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从包里拿了卫生巾换上。
我站起来后发现…确实…脚底舒服了很多…
我们继续往前走,他看我步伐有点慢,问我:
“要不要我背你走一段?”
我嗤笑道:“怎么可能?你还有办法背着我走?”
“应该可以…”他说。
“算了吧,这剩下二三十公里路呢。根据我的经验走完这二三十公里需要的时间可能是前面走完五十公里的时间……”
“但是我还好啊…我背着你走二十分钟,你能歇个二十分钟不是?”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
于是他背起我,摇摇晃晃走了二十秒后,我便无奈地让他放下我。
林致远难得神情里有一点懊恼神色,装逼失败了……
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后,我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反射弧那么长的吗?”他问。
“没有没有~”我说。
我们接下来一路慢慢走,从夜晚走到天明,从清冷的晨风走到耀日当头,然后又走到太阳的光芒再次变得苍白微弱,欲坠巢海。
我们脚底的卫生巾换了好几片,直到最后它们所起的作用也变得极其有限。
等到我看见那座延伸至巢海的小村庄时,我高兴地对林志远道:“走到那边的村子,一路下坡道,然后再走2公里多的湖边直道,就可以顺着盘旋公路到巢城的体育馆了~”
林致远看向远处的小村子,眼里的光渐渐熄灭了……
“我还以为……快到了……”半晌他无奈地道。
我不知道我的描述是不是让他想象了一个三四公里远的路程,但是我确定这最后的三四公里他的确是不想再走了。
“再坚持一下就可以了,毕竟…”
我顿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毕竟什么?”他见我神色认真,便有些严肃地等着我说后面的话。
“毕竟你是能背着我走二十分钟的人,哈哈哈……”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然后把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带着我走吧~~”
于是我像个老牛一样拖着林致远前行,一边走我一边奇怪地道,“不是男生的体力更好一点才对吗?”
“女人储存的脂肪多,可以慢慢燃烧。我现在腿上烧的都是我的肌肉了……”
话是这样说,他也就让我拖着他走几分钟便松开了手。
村头有个人在桌子上摆了一摞五元一杯的奶茶,旁边还放着一个大暖水壶。
我于是过去买了两杯奶茶,两根烤肠,我和林致远就这样吃着喝着慢慢走着。
湖边直道的风景很美。巢海水波浩渺,一望无际。太阳欲坠西天,烧红了半个天空的晚霞。
林致远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我看着他,然后蹲了下来,拍了一张晚霞巢海构图中,少年立于湖边栏杆处摄影的照片,湖边的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恣意飞扬。
他收了手机,走到我跟前,淡淡地道:“你不要以为我在拍照,我只是不想走了~”
我笑了出来。
我们后面看着巢海的风光慢慢前行,不知不觉便来到了盘旋坡道。拿到我们的百公里奖牌和证书后,我们便一起搭乘大巴车,回到火车站,欧阳倩已经在车站等着他了。
等候的时候他大概太困了,就靠在欧阳倩肩膀上睡着了。欧阳倩便也任由他靠着,进入闭目养神的状态。
我看着欧阳倩,便觉得林致远对她的描述把我带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她实际上是个娇小可爱的女孩,看上去也很是温柔文静。尤其是她静睡的样子竟然气质上和林致远有几分神似,都透着岁月宁静安然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