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匆匆赶来的伏羲等人就看见,北冥沧凛化作麒麟,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奔跑,直到跑到凤栖凰的身边又化作北冥沧凛的模样,紧紧地抱着一团火似的凤栖凰。
烈焰将他们两个包围,除了凤栖凰的惨叫,结界里传来的多了北冥沧凛的低沉的压抑的闷哼声。
“麒麟真身!”麒麟惊呼。
“怎么回事?”伏羲有些焦躁。
“你可知当年凛儿一出生没有本体,是因为麒麟若为男性是看不到本体的。如今却被炎魂逼出了本来面目。果真是天意难测!”麒麟苦涩的笑了笑。“还是想想如何救他们吧。麒麟的作用最多这一次,第二次两个人都得死!”麒麟的声音变冷,摆明了是在生气。
“没有找到女娲,实在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伏羲惭愧地说道。
麒麟急得团团转,恨不得以身试法,让而她现在连法都没有。心里一边记恨着伏羲一边又想着女娲赶紧回来。
结界内的北冥沧凛在炎魂的肆虐下倒是越发的清明。为何这般说,是因为北冥沧凛的脑海涌现出一些画面,最开始零零散散的,后来像是长江的水,奔腾直下蜂拥而上,令他应接不暇,唯有硬生生的接受,然而他的脑海有一股力量充斥着他的回忆,像是两个势均力敌的小人在相互打架,翻天覆地,在他的思绪里胡搅蛮缠,令他的头像是要爆炸了一般。
“啊……”北冥苍凛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冲击,仰天长啸一声。冲天的怒气产生了无形的力量,将凤栖凰的结界震破,火焰一瞬间蔓延开来。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那些被他丢失的记忆被他埋葬的记忆,那些喜怒哀乐与她经历的所有,他悉数忆起。可这样,他越发的心疼凤栖凰,这个蠢女人,这个傻女人到底受了多少委屈,到底有多爱他才会如此这般卑微。
“栖栖……”北冥沧凛心里的疼比烈焰灼身的疼更甚千万倍。
彼时他觉得千言万语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浮世万千都不足与凤栖凰的委屈相匹配,不知道该如何去弥补才能弥补凤栖凰失去的快乐和无忧无虑。经历过锥心蚀骨折磨的人还能完好无损的说“没有关系”吗?显然是不能的,经历过的就是经历过的,哪怕失去记忆也回不到从前。那些伤口就算结痂,在某些夜深人静,孤寂无人的时候已经回隐隐作痛,那是曾经的伤害在提醒她,她回不到从前了。
那个无忧无虑,心思纯粹的凤栖凰在四千多年前就死了。而这些伤害是他,是他的家人带给她仅剩的东西。彼时,北冥沧凛在心中默默祈祷:“苍天啊,求你不要让她怀揣着伤害离去。起码给她一些快乐。”
三天半之后,凤栖凰惨叫了一声,炎魂消失在天际,而她跌落凡尘。只是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北冥沧凛抱着她从未松手。北冥沧凛幻化了一袭简单的白衣,而凤栖凰依然是红衣。约莫是觉得红色的艳丽才能让她苍白的脸蛋和无力的人生增添一抹鲜艳,所以他遵从凤栖凰的意愿。
这沙漠,唯有红能美得触目惊心!
北冥沧凛伤得不轻,他与凤栖凰不一样,他完全是凭借神力在抵挡炎魂,而凤栖凰是因为惩罚,浴火有重生,重生又浴火,来来回回,千千万万遍,知道遍体鳞伤体无完肤,香消玉殒。
“栖栖!”北冥沧凛捧着凤栖凰的脸挨着自己的脸。下一秒,猛地喷了一口血。
“凛儿!”麒麟顾不得焦灼的土地,踩着尖锐的砂砾跑了过去。
这世上的母亲深爱自己的孩子是天性。
然而北冥沧凛却制止了他们的帮助,他抬头,目光冷冽地看着跑过来的父母,冷声道:“你们不配碰她。”随即他又虚弱自嘲的笑了笑。“我们都不配!”
“阿凛……”凤栖凰虚弱地唤了一声,说是气若游丝一点都不为过。她本来就越来越虚弱,神力和魔力都没有受到束缚,然而这幅驱壳却已是强弩之末。
“栖栖,疼吗?你疼吗?”北冥苍凛声音沙哑的问道,酸涩和痛苦充斥着他的口腔和鼻翼,脱口而出的是令人潸然泪下的温软。他那般温柔,呵护着最重要的宝贝。
温润的声音,似清风抚杨柳,杨柳依依施施柔;似朝露戏春翠,春翠低低窃窃语;似阳春与白雪,白雪皑皑化作绕指柔。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犹如千军万马,一瞬间踏开凤栖凰心中的孤城。她一人守着的城池,一瞬间崩塌,倔强、坚强不堪一击,轰然倒塌,弹指间,脆弱,心酸,委屈纷至沓来,占领了她以为能伪装一生的城楼。
心中的酸楚纷纷涌上来,在喉咙里碾回千千万万遍,最终只化作了一个字。
她说:“疼。”虚弱,委屈,无奈,心酸,都在这一个字上。
她说她疼,她很疼,非常疼,每一次的发作都想在凌迟处死,像是在地狱里的油锅煎熬着自己的灵魂那般疼得撕心裂肺。可一直以来,她都不敢说这个字。她怕自己说了就会放弃,怕自己说了依旧是一个人坚持,怕自己说了没人会怜惜。
“栖栖,我该怎么办,要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你不这么疼,才能让你不这么委屈。栖栖,以命换命可以吗?”北冥沧凛紧紧地抱着她,坐在滚烫的砂砾上也仿佛未觉。
“阿凛,不要……”凤栖凰虚弱地反驳着。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表示了她的坚决。她已经要死了,不能拉着他一起。“阿凛,念儿不能没有父亲。阿凛……我累了。”凤栖凰虚弱地笑了笑,昏睡了过去。
“栖栖,栖栖…….”北冥沧凛一边又一遍的呼唤着这个名字。他害怕,他终究还是会害怕。“啊……”北冥沧凛心中的郁结无法舒展,唯有用狂怒控诉着苍天的不公。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滴落在焦躁的土地上,泪珠溅起一片烟尘,那烟尘散开落在砂砾里竟然生根发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