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高敏芝这人性格泼辣,眼高于顶,但数千年封建社会历史所形成的传统观念实在是根深蒂固,高敏芝虽说受过几年教育,但是思想到底还是被束缚住了,纵然现在自己能够挣钱了,她也始终没有想过要跟李建华分开的问题,虽然这男人打过她,还差点掐死她。
在选地的问题上,高敏芝做出的选择也让李建华很满意,通过这件事,这两口子之间的关系倒是有了些好转,虽然还是有些别扭,倒不是一句话不说了。
苏玉兰一回到家,李晓梅就忙着跟她打听说了些啥,小姑子是个急性子,苏玉兰知道她是个好奇宝宝,也不卖关子,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她讲了一遍,末了,还问了一句,
“你觉得这活儿分的怎么样?”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相处,李晓梅在苏玉兰心里早就不仅仅是姑嫂之间的关系了,两人之间可以说是无话不说。
今天晚上这个结果正是苏玉兰求的,她特别满意,但是她也想听听晓梅的看法。
“分开是好事,不过大嫂和爹怎么就同意了?”
二嫂地里活是一把手,那几亩地的活儿李晓梅不觉得在苏玉兰这儿叫事儿,但是大嫂一向是磨洋工的,按爹的脾气在三哥结婚之前,不管提啥都不能提“分”,这俩人咋都能同意,李晓梅想不通这一点。
不过不管怎么着,对她和二嫂来说,能分开就是好事儿,而且
这下娘也不会来催她下地了,不耽误自己做活儿,也能看着点儿小宝儿,地里那点儿活二嫂一个人就能对付,她去不去都没事儿。
“晓梅,你想想村里谁家有壮劳力地又少的?”
不管苏玉兰说啥,李晓梅向来是跟着走,不用问原因的,
“大墩哥家地少,二嫂你咋想起问这个了?”
李大墩家里弟兄三个,早早死了爹,老娘一个人把三个小子拉扯大,家里穷,好不容易给李大敦讨了个媳妇儿,后来又添了两个孩子,二墩和三墩年纪一大把现在都还打着光棍跟老娘过日子呢。
村里分地的时候,他们一家还没分家,一家七口人分了九亩多地,大墩人老实,媳妇儿也不爱说话,村里就老有人打趣说大墩媳妇一个女人守着三汉子过日子。
这可不是什么好听话,老实人也不是分不出好赖话,分了地大墩两口子就坚决要求分家,大墩一家四口人按说得分四个人的地,但是大墩娘说,他们家孩子小,吃的少,二墩和三墩没媳妇儿,还要指着地给这俩人说媳妇,嚷嚷了半天,大墩媳妇顺从了,四个人分到了三个人的三亩九分地。
他家大小子只比晓梅小了两岁,早都能下地干活了,不到四亩地,三个壮劳力不光地里的活儿不够干,家里的粮食总也不够吃。
两家的地都在一个队上,住的也不远,苏玉兰一问,李晓梅就想到他家了。
对这个大墩,苏玉兰有些印象,很本分的一个庄稼汉,两口子都老实能干,苏玉兰决定就是他了。
李大顺往常每天在家吃了饭就到村部去,倒上一缸子茶水,把办公桌擦的一点儿灰儿都没有,就坐在桌子跟前喝喝茶,翻翻报纸,每天上午10点来钟,县城的邮递员都会把当天的报纸和村里的一些信件都送到村部来。
这时候李会计就要开了大喇叭广播,“XXX,听到广播到大队来拿信。”
大喇叭总是要重复上两三遍,有些人头一遍没听清楚,感觉又像是喊自己家的,就支楞起耳朵喊家里人都好好听着,看看到底喊的是不是自己家。
早些年村里只偶尔能有一两封信,自从去年分了地,心思活泛一些的在家里就待不住了,往外跑的人多了村里的信件也就多了起来。
那些外出要开介绍信或者什么证明的要到村部来找李会计,家里丢了鸡跑了狗,孩子到了饭点儿不回家吃饭的,都要找李会计用大喇叭广播,村长年纪大了些,不常在村部呆着,村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就都落到了李大顺身上。
虽然都是些琐事,但又都跟村里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村里每年的各种指标,比如化肥指标、扶贫指标、培养进步青年入党的指标等等这些都少不得要找李会计添句好话,村里人不管谁见了李大顺都是紧着打招呼递烟往家里让。
除了儿子脑子有毛病,李大顺在村里的日子过的是顺风顺水,闺女前几年嫁到了县城的一个工人家庭,公婆和丈夫都是纺织厂的工人,结婚第二年又添了小子,公婆就更看重了,日子过的富足,闺女每次回娘家穿的都光鲜,手上也是大包小包的从不空手,村里人看着都羡慕,家里闺女长的出挑的也都暗自琢磨着想托李会计保门城里的媒。
处处被人敬着恭维着,李会计很受用,但是同时他又很谨慎,他肚子里是装了几两墨水的,村部的报纸每天都要被他翻上七八遍,各种政策研读的仔细,每一篇报道也都肯不落下。
可是最近这半年多,看的越多,李大顺越是琢磨不透,各种政策边行边改,合理不合理之间的界限越来越模糊,是不一定是是,非也不一定是非了,长此以往世道会变成什么样?
对于土地承包耕种的政策,李会计是直道英明的,大锅饭的时候队上的人吃的什么喝的什么,现在各家各户吃喝的又是什么,这根本就不能比嘛?
不过这个政策一实施,人心就变了,散了,地一到户,经济独立了,各管各家的地,各收各家的粮,村里不少人家甚至分到地以后还分了家,老子管不了儿女,队长管不了社员,他这个会计,虽说当面别人都敬他三分,但真要涉及到自身利益了,谁还能听他一句?
人心变成这样,让李会计心里凄惶,虽说村里许多人和事儿都让他看不惯,但他也不强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