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我之所以记忆不全是因为你?”王玥原地蹦跶的跃入水中,畅游的本能让她绕着鱼竿欢快的扑腾。
“也不完全是,我你的大部分记忆丢失应该是因为我复活之后强行逆转时空所致。”
从未来回到过去,实则是强行抹去已发生的‘已历之事’,回到‘未历之时’,所以他们的记忆也是被抹去的一部分。
王玥跃出水面,朝着对方甩了一尾巴水花,合着她神殒之前的记忆被他施术消除了,神殒之后的记忆因为他逆转时空被抹除了……仅剩的一些他复活之后记忆又因为‘死去’太久,淡忘了。
难怪她启智之后,脑袋空空,却又总是知道一些或者说看得懂没学过的文字和秘纹。
“我这一醒来,你就主动挑起过往恩怨,嗯,到底什么目的?”王玥一半意识操控着青色长尾鱼在半空腾跃,稳稳地落在了他肩膀上。
“你的侵蚀之力随着渡劫时间越长越暴动,趁着不腐草还能稳住你的意识,我打算也分割出一半意识,以分身携带不腐草,前往天空之外。”神安语气和缓,避而不答。
“天空……”王玥没有过多追究,说到底两人是同生共死的关系,等共生神纹破解之后,且她怎么回报他。
思绪迟钝半响,王玥看着天空,今日雪花飞扬,看不清更高处有什么,倒是这纷纷扬扬的一场雪,让她觉得有点熟悉。
“我好像去过一个地方,是个白色的世界,终年覆盖着白雪,世界的中心是一片不结冰的巨大的湖泊,很清澈的湖,一望无际的雪原,万里雪松,美不可言。”
“是雪原界,曾经的神界雪景最美的地方。落雪的季节,抚松林绝美雾凇奇观……”
王玥没看见他的表情神色,只听声音,竟然有些耐心温柔,而随着他的讲述,王玥竟真的看见了那样的场景,是落雪后,晨曦初晴,一排排树冠晶莹剔透,伴着日光反射出耀目的光,构成了一幅美若仙境的画卷。
“你这什么神通……”王玥怔住了,有点被眼前所见迷惑。
“不起眼的小术法,五感共通,你眼即我眼。”神安微微而笑,眼中所见再度变化,他们置身在馥郁艳丽的花丛里,抬头却是无边的星空,璀璨的星子将他们包裹起来。
王玥喜欢星海,毋庸置疑的感觉到了欢喜,她的思绪飘忽了片刻,“用不着以这样的小把戏转移我的注意力。”
一场酣畅淋漓的睡眠,不,确切的说是心灵修行,让她对自己如何应对这劫难有了一些想法,既然逆转法则不可抵抗,她可以‘忤逆本能’让自己顺应环境,控制住自己的内心,控制住自己的本能……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生命本能是另一回事。
“不只是为了你,这也是修行。”神安的心灵修行远比她的境界高深,要经历‘七情炼心’‘大毁灭恐惧’‘大悲苦’‘悦心’等诸多心灵历程,而在这过程中,因共生神纹桎梏,她对他的影响极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以炼心法,通五感,让彼此同修,凭借他的大意志足以磨灭一切杂念,让心灵时刻保持清净空灵。
王玥听了修行二字就没了二话,正要说换个肉身供她所用,她的眼前忽然掠过一道星光。
那是一颗飞快划过去的流星。
从这颗流星开始,以星海为背景,无数个星星飞过他们眼前,让她目不暇接。
神安便是在这场流星雨中分割出了一半意识,王玥察觉到了的时候他眼里还有没散去的星光,湖面之上多了一道身影。
白金色衣袍飘飘,眸色浅碧,神色悠然,而不等她多看,对方袖手一卷,托着不腐草乘光而去。
噗通——王玥落水之前,眼前场景已经再度变化。
海水青蓝,在湛蓝的天色之下格外美丽,一只渔船静静地在海上漂泊,红色的帆支起来,往海鸟云集的海面飞去。
王玥已经换了新的躯壳,一尾胖头红鱼,灵活的在海水里穿游,不多时,鱼身腐灭……尽管王玥极尽克制,一道道黑色孽气还是很快就侵蚀了肉身。
这也是为什么神安要将她剥离出灵眼的原因,一半意识的他也无法完全压制住王玥。
整片海域活物无数,足够她一次次的更换凡兽之身。
神安在渔船上沉静垂钓,撞杆的鱼儿变来变去,却不忘跃升而起,甩他一尾巴的水花。
都说鱼的记忆就只有七息,王玥换一次身也刚好是七息。
一开始神安维持着炼心法的想法是好的,可现实从一开始施展一次炼心法就能心平气和,慢慢的,需要施展多次,到最后,他对心灵控制越强,喜怒忧思悲恐种种情绪就会强烈许多,些许情绪都会掀起心灵的滔天巨浪。
另一边神安的分身已经携带不腐草冲到了这一方奇特空间的壁膜处。
轰隆隆……如玉的手指瞬间耀眼璀璨,强行摧毁一切,无形的空间壁膜被撕碎,裂开了一道缝隙。
而空间壁膜外,滚滚黑色气流顺着缝隙涌入。
赫然是与王玥散发的孽气同根同源。
吼——
无尽黑暗的深处,澎湃着一道道黑色雾气,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野兽,瞬间就躁动起来。
很快,就有孽气化身为吞天怪物冲到了缝隙近处,它那狰狞的头颅,黑色雾气涌动的身躯,恐怖而邪恶,而这样的怪物遍布空间壁膜之外。
‘与神陨前的虚空生物有些像,但是,太丑了。’
丑陋怪物朝着他嘶吼,俨然也是智慧低下,不知死活,拼命想要冲进来,却被拦在壁膜之外。
‘别告诉我,以后我也会变这样……’王玥透过缝隙看着丑陋怪物,目光渐渐冰寒锐利,然而,不腐草只是一株草,无法传递她的神态,只会静静地舒展枝叶。
‘若你还学不会控制本能,我也不能保证。’神安很有耐心,并没有暴露自己真实实力,因为这场劫,是分别针对两个人的,王玥看似被压制的不容翻身,而他无限的放大了优势,实则凶险暗藏,稍有不慎,他才是万劫不复的那个。
不腐草自动吸收着从壁膜缝隙涌入的黑气,王玥感觉到了力量涌入,这还是她意识沉降此地后,第一次感觉到。
神安则细心观察这个丑陋怪物,它的鳞片黑色为主,还有许多泛着灰色,放大亿万倍,便可窥探到鳞片上有着玄妙的秘纹,无数印刻的秘纹封禁了鳞片的气息。
他尝试着碰触,意识一接触,便感觉到无比恐怖的杀戮意志。
‘杀杀杀——’
被这股恐怖意志冲击着,神安仍旧眸色平静,只是心中暗惊,若非是被秘纹封禁,这些丑陋怪物的实力应该会扩大万倍。
“这些东西不会无故诞生,在黑暗深处,一定有它们的巢穴。”
且巢穴中心一定有更惊人的东西存在,镇压着他们……神安能感应到了冥冥之中的牵连,但是离得太远,无法确定这牵连是源自于他,还是王玥。
王玥晃了晃叶子,‘你要去巢穴?’
“嗯,”神安点头,“这次还需你来开路。”
片刻之后,一株闪烁着凶光的不腐草如一道乌光从缝隙内射出,落入了茫茫昏冥之中,无数的丑陋怪物咆哮嘶吼起来,然后张开大嘴巴等着吞吸她,却很快感觉到了疑惑,更汹涌更邪恶的孽气喷涌而出。
没有可吞吃的!
无数的丑陋怪物绕着不腐草转圈,然后又慢慢的散去,而王玥也看清了,这一片茫茫无尽的黑暗世界,亿万计的丑陋怪物,小的体型还可观,大的一眼看不到头。
不腐草在无数的丑陋怪物中,慢慢悠悠往前进着。
说是慢慢悠悠,但是实际上一日也前进了十万里,这就是神安的手段。
他以锁灵术,在不腐草根上定术,自己在壁膜内安然不动的催动术法,不腐草就如风筝一样在外界刮,他牵引着绳的一端,稳坐钓鱼台。
……转眼已经是三个月,在这个黑暗世界,王玥也生存了三个月。
她是无奈的前进着,方向也不由她控制,若不是另一半意识还在大海里遨游,看遍无数海产,又有神安的炼心法护持,她是不想继续下去了。
‘那是什么?’终于,有一日,王玥遥看远处,隐隐有着些红光,而且光芒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因为距离太远,她也看不清。
又是飘了数千亿里后,王玥才看清楚,一座座悬浮着的宫殿。
虽然不腐草没有表情可言,但是王玥内心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这些宫殿都是她眼熟的样子。
内心触动的不仅是她,神安骤然看见这悬浮的十八座宫殿,死寂之中立刻浮现一道道波纹。
传递而入,皆是神语。
‘盄’
‘?’
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令直面他们的王玥的神魂无比的舒畅。
那些随处可见的丑陋怪物时不时的会有冲向悬浮的宫殿的,但是它们穿过去,就如透明了一样,从宫殿的另一侧跌落下来,摔的打滚,怎么也进不去。
撞上去,落空,跌落……爬起来再跃起!再撞击!再跌落……没有智慧的丑陋怪物一根筋似的,连续飞扑撞击无数次,最后才放弃。
不腐草一飘近,最上面的一座宫殿顿时璀璨红光四射!
王玥感觉到一股温柔的力量一拽,她就直接扑进去了巍峨宫殿内。
宫殿内部如曾经在万世界看见的古殿一样,构造简单,中央是大殿,四周是广场,不同的是,以前那些古殿的基石都是青石,这里的石头是银色,银色岩石表层还有许多古韵繁复的雕刻秘纹,且这些秘纹都是赤色。
无数的赤色秘纹,烙印在广场地面上,宫殿墙壁上,廊檐上……那些散发的耀眼红光正是由秘纹四射开来。
王玥细看赤色秘纹,只感觉无比眼熟,就在这时,整个宫殿骤然颤动,无数五彩斑斓的光芒从空中掠过,迅速形成一个完整而庞大的图案,最后所有的色彩融合为一种,巨大的红柱罩住了宫殿,也完全罩住了王玥。
以及,不知何时立在不腐草身侧的神安。
而宫殿外那些挨得近处的丑陋怪物们却都被红光一扫而过,撕成了碎片。
神安站在红柱光罩内,沉默许久。
王玥听不见‘神之音’,他却听得清清楚楚。
‘任何生命,有灵魂的都可以得到了月神遗泽。’
浩瀚世界,有花草生长,有万兽繁衍,有智慧生灵诞生,然而‘灵魂’却最是独特,乃是生命之根本,甚至是——神之存在的根本。
而人,则是万物之灵长。
这一点神安早就知道。
神陨前,亿万族群,无边时空海,生灵界无数。
他记不清有多少种生命,但是巅峰族群,万界之主,却是人族,可神殒之后,人族再不复兴盛。
神安还记得王玥最初身为顽石,对生灵,对人族,没有丝毫感情,但是后来,却为了……一个人,救世而亡,甚至,复活后不记得一切,仍旧有‘想做人’的强烈欲望。
在他脑海掠过诸多念头时,王玥的意识已经沉浸在奇异秘法传承之中去了。
在进入这座宫殿之后,她摆脱了逆转法则,恢复了真正的清明智慧,天赋与神通也一同回归,她压抑着内心蠢蠢欲动的狂喜,完全沉浸在修炼中。
相比她对修炼的专注和钟情,神安就淡然的很,他冷眼看着眼前铺陈的秘纹,这套完整的传承名为‘正逆杀戮界’。
的确是很逆天的秘法,也是这场元神劫带给王玥真正的无价之宝。
修炼此秘法后,一招正逆杀戮界,就可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简而言之,被结界困住的敌人,会被逆反实力,直到被杀之戮之。
难怪,那些丑陋怪物会被封禁,正逆杀戮的意志‘以弱克强’,俨然是为了这群毁灭天地的怪物而生。
创造出这套秘法的原主——月神,神安模糊的记忆里,月神是一位女性人族,极为神秘,甚少在神界露面,乃至于当时身为神界新人的他,从未得见真容,连传闻都不曾有过。
当初复活后,他一心‘不想活’,根本就没想过找回记忆,也没有想过恢复神国,创下共生神纹,也纯粹是为了‘回报’王玥,至于究竟发生了什么令他‘报复心’那般强盛,也已经忘了。
大抵也猜得到,一定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会让为人处世淡然不争的他那般作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