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滴答落在琉璃飞檐上,几盏琉璃被洗净明澈,天光水影碧如纤尘。
凤栖梧肩头两侧乌发垂落,掩住了他的容颜,更掩住了他眸中神色,可逼人如豺狼虎豹的视线却如影随形,带着肆意的炙热。
温染颜无知无觉,仍旧笑吟吟地静待着他的反应。
殿中静了好几瞬,凤栖梧仍是沉寂,可温染颜所感觉到的却是愈发浓稠热烈之态,像是能把她灼烧。
凤栖梧捻着她腰上的软肉,半晌后才沉吟一声,“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
她说的这些确实能从源头解决问题,可实在骇人听闻,又离经叛道。
立学府,设科举六字听着轻飘飘,可其中的分量却如千钧之重,此举是有利寒门,有利百姓,可伤得却是士族门阀,而朝堂上的百官大多出身士族。
百年家族,地位显赫,若执意推行新制便是在与整个朝堂作对,届时,所产生的动荡实在难以想象,兴许会撼动整个朝堂。
然,现在的规章制度本就残缺不完整,得慢慢润色补充才能变得更完整,而这浩瀚百年人来往顾总得有先行者来开创先河,否则便只能故步自封,原地踏步,日渐腐朽。
他相信动荡也只在一时,日子越久优势也会渐渐显露。
凡事不能只看当下,得看万代千秋。
见他长时间沉默,温染颜勾起红唇,宛若挑衅一般调笑开口,“陛下,是不敢?”
“你不用激我。”
凤栖梧掌着她的脸颊细细摩挲,自上往下从睫羽到鼻子,最后停留在她殷红的唇瓣上,指腹上裹挟的滚烫将她完全包裹在其中。
温染颜仰头,眸里流淌着潋滟的水光,澄亮的媚眸直勾勾地觑着他。
凤栖梧也直盯着她,各种复杂情绪徘徊在眼中,最后竟凝成一缕深不见底的薄笑,万般戏谑促狭堆积在眸底,隐有冲破桎梏的疯狂和跃跃欲试。
他勾翘着薄唇,抵在她耳侧低语,“这想法我也有过,只是没你想得这般细致,如今见你想法奇特,又顾着大局,实在让人惊喜。”
说着他又靠近几分,头抵靠在她的颈侧,手却缓缓覆上她的心口,隔着衣料均匀的心跳声在他掌间蔓开,像是一根丝线轻缠让他覆得更深,许久都不曾松手。
这颗心也不知是如何长的,实在巧妙玲珑的紧,某些想法总会与他不谋而合,让他愉悦兴奋到极致。
如此契合的珍宝,他死都不想放手。
“所以,你的想法是?”温染颜双眸半眯,如兰气息掠至。
两人离得近,呼吸紧密纠缠在一起,凤栖梧俯下身,一遍一遍亲吻着她的脖颈,待品尝够了那份甜美,眸中染上餍足,他才停了举动。
沙哑声随即而至,“这般好的想法自然要推行,北琅原本的旧制早已不适用当下,想要社稷繁荣昌盛总得要注入新的想法,施行新的变革,否则永远只能原地踏步,被外族吞并也是迟早之事。”
“朝臣们既邀我入局,我便成全了他们。”
他凤眸里满是平静的笑意,可在旁人看来却像是脱缰的野马,又像是离经叛道的疯子,周身凛然而来的危险压迫,笼着帝王生杀大权的掠夺威仪。
他是北琅的新主,亦是这天下的主宰,所行之事皆在一念间。
“此举利大于弊,会让你受益的。”温染颜眉梢上挑,对于他的松口并不意外。
可见他的思想如此新潮,又半点不守旧,心还是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她最喜聪明人,凤栖梧就是如此,身居高位还能听取旁人之意,就更难能可贵了。
“这般为我着想,我该奖励你什么好呢?”凤栖梧喉口滚动,眸色愈发缱绻缠绵。
温染颜心中警铃大作,作势要从他身上起来。
恰在此时,细软的腰肢被扣得更紧,他绷紧的手臂肌肉血脉膨胀,力道惊人,像是要把她死死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雷雨再度落至,殿中的光线有些昏暗。
温染颜能清晰感受到如狼般火灼的视线,在她面上来回扫过,极尽深刻入骨,又避无可避。
还未等她发出一言,凤栖梧便俯下身,急不可耐地吻了下来。
口齿被用力撬开,后又长驱直入,近乎如狼一般的掠夺凶性,很快便让她身子都绵软了几分。
温染颜眼梢红得不可思议,所有的呜咽轻吟都被尽数吞没其中。
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殿中却温情四溢,如海浮沉。
离新帝登基还有两日,亲王们得了旨意,快马加鞭从封地赶来。
一路赶往京城,半点都不敢耽误,终于在前夜赶到,因着行程太赶太急,亲王们在京中的府邸还未修整干净,便只能宿在皇家御用的驿站中。
沉寂了几日的驿站,今夜倒是热闹不少,常年见不着面的兄弟难得重聚,总有好些话要说。
永清王赫连越才刚跟兄弟说几句话,就被太后的一道口谕,传召进了寿安宫。
夜里的寿安宫显得格外冷清,新人进不来,剩下的旧人屈指可数。
赫连越着一袭锦袍踏入殿中,凉州苦寒,那里的风水并不养人,反而常年的寒凉霜冻将他的肌肤刮割得粗糙,瞧着像是驻守的将士,不像是娇养的天潢贵胄。
“我儿,我儿……”
太后望着来人,激动地险些将手中的佛串珠子崩断。
她泪盈盈地迎了上去,身影近乎踉跄,待在赫连越面前站定,她颤着双手抚上他的面庞,一点一点瞧得仔细,像是要把他所有的成长变化都刻进心里。
许久,她才哽咽出声,“在封地这些年,你受苦了。”
赫连越见状,心中也涌出几分酸涩来,“儿臣不苦,如今能回京见母后,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与先帝赫连枭是一母同胞,长相也极为相似,都是一样的俊秀,而他要比先帝更加温和几分,不会有过多阴森之感,怪不得更讨太后喜欢。
父母总是喜欢更乖巧的孩子。
“来坐下,好好陪母后说会儿话。”太后擦拭着眼泪,后又拉着他坐下。
赫连越坐在她身侧,殿中侍奉的宫人早已被遣退,两人可随性说着些许体己话。
殿中烛光摇曳,两人的身影投射在一旁的白壁上,好一番母慈子孝的画面。
“你是说,新帝召你们回京之举,并不简单?”太后心下怔忪,有些惶然地看着赫连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