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光影下,映在白壁上的两道人影交错伸展,一瞬竟有几分狰狞之意。
无数念头盘亘在太后心头,她觑着赫连越的神情,又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不禁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四肢百骸更是僵硬不得动弹。
沉寂半晌,她心存侥幸般呢喃着,“会不会是想多了?新帝登基之时大赫天下,传召亲王归乡回京也属平常,这其中哪会这般复杂?”
太后心中摇摆不定,分明已经嗅到了几分危险,可她仍是不愿多想,毕竟这份温情来之不易,能好好团聚又何必要去想扫兴之事?
万一真只是多想了呢?
赫连越俊秀的面庞隐在光影中,像是蒙了一层烟纱瞧着不太真切,“可凤栖梧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怕隔墙有耳,说这句话时他声音刻意压低,还小心环顾四周,待发现殿中宫人早已遣退,他心中才安稳许多。
太后闻得此言也是惊了惊,一想到当日凤栖梧拆毁戏台时的狠辣模样,她的面色几经变换,瞬如一张森然白纸,唇角肌肉也不受控地抽搐几下。
“不可妄议陛下。”她心中怕极,过了半瞬又忍不住挑开了话头,“若他真有旁的心思,我们又当如何?”
赫连越垂眸思忖片刻,才道:“先静观其变,不要做多余之事,他比先帝更可怖,手段更雷霆,怕就怕多做多错。”
他的声音很沉很静,像是月下流淌过的一汪泉水,很快便浇灭了太后心中的忐忑不安。
她不禁想要颔首,赫连越的叮嘱声又在耳边响起,“近日,母后手中之事也不要再做了,凤栖梧已有所察觉,就怕多生事端。”
赫连越说得隐晦,太后却心如明镜,她忙不迭点头,记下了这番叮嘱。
见状,赫连越心下更为安稳。
浅浅的一钩银月,自柳梢头上升起,恰如女子一笔婉约的黛眉,纤细弯折分外美好。
月如流水般淌进雕花木窗,光影浓稠,一室莹白。
“永清王连夜进宫了?”
凤栖梧着一袭雪色里衣站在西窗下,月纱拂来,冉冉在身。
他分外餍足的面容上笑意浸润,眸底却漆黑一片,辨不清喜怒。
戚九竹颔首应是,“太后念子心切,一道口谕便将永清王传召入寿安宫,待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开呢。”
“好一番母慈子孝,赫连枭在世时也没见太后这般慈爱慈祥,果真是喜欢次子多一些,赫连枭早早死了倒是可惜了。”凤栖梧面露揶揄,说到最后竟溢出一缕叹息。
轻飘飘的一言,戚九竹听在耳里,却觉脊背僵寒,如芒刺骨。
可惜什么?
可惜赫连枭死得太早,没能看到这番母慈子孝,感天动地的画面?
若真瞧见了,只怕也得活生生气死。
“那嬷嬷的身份,查得如何了?”
凤栖梧转过身来,雪色里衣微敞凌乱地裹在身,肌肤上红痕显露,一派慵懒浪荡的模样,连皎月在他面前都失了颜色。
戚九竹毕恭毕敬地垂着头,目光端正不敢乱看。
他道:“早年与那位嬷嬷有过交集的人都尽数被处理了,不过也有漏网之鱼,属下拿着画像一户一户去寻,倒还真寻得了些许蛛丝马迹。”
他悄悄觑了眼凤栖梧的脸色,一板一眼又道:“那人与嬷嬷是同乡,却并没有任何交集,他只听闻那位嬷嬷被家里人送进宫里当差去了,又因着早年出村经商,这才没有被此事波及。”
凤栖梧凝神细听,听到兴处半阖的双眸睁了睁,问得随意:“可知去了哪个宫里当差?”
戚九竹摇了摇头,“这般细节之事那人并不知晓,不过属下已经在查了。”
两人的说话声不高不低,隔着飘浮的透薄绉纱正好一字不漏传入到温染颜耳中。
她刚刚累着了,睡得有些沉,可听到说话声后,又很快就醒了。
隔着如漫绉纱,透过花鸟屏风,温染颜看到殿中立着两条人影,凤栖梧的身形犹外出众,如芝兰玉树,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还未等她再细听几字几句,戚九竹就被遣退了出去。
关门声伴着脚步声一起响起,温染颜轻拢着散开的乌发时,绉纱被一只大手撩开,凤栖梧纤长挺拔的身影清晰入眼。
烛光摇曳在他的脸上,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昳丽的容颜竟如茶靡花开,稠丽靡艳的不可思议,凤眸暗灼如火,惑色辗转。
温染颜仰头,直勾勾地觑着他,眸里仍裹着几分未褪的倦色。
“今日登基,与不与我一道去凑凑热闹?”凤栖梧笑着俯下身,薄纱轻落覆在身,粼粼之色像是镀了一层荡漾水波。
温染颜不想去的太早,眼珠子滴溜一转,便想到了这个折中的主意,“你先去走走流程,等时辰差不多了我再来。”
新帝登基流程繁琐,她可不想去得那样早。
“怎生得这样懒惰?”
凤栖梧挑起她的下巴,与她的水眸相对,目光下移时又落到了她的唇上。
她的小唇即便不染口脂也分外殷红,娇嫩欲滴,格外惹人采撷,凤栖梧眸光微深,情不自禁在她唇上轻啄了几下。
而后逐渐加深,长驱直入。
温染颜本就不太清醒,被他突来的偷袭闹得轻咛几声,勾翘的眼梢刹那就笼上了一层醉人的红意。
她曲着长腿避开了他的攻势,又如逗趣般和他吵闹了一番。
“时辰不早了。”温染颜轻推着他,撩然媚声随之而至。
她又笑言:“陛下该洗漱更衣,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