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奶奶,小人等了小两百年,到今儿总算等着您了呜呜呜!求求您了,快把这位大爷带走吧!”阵法构成的世界之下,墨色衣衫的清瘦修士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风承影控诉着纵酒多年来的种种恶行,从毁坏阵法到肆意揍他出气,风承影听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面前这人乃此地主人,名叫夜清湫,魂修,千年前招惹到当世大家后果断假死抛弃了肉体,神魂逃进墓中修炼。原本过得滋润自由,直到八百余年后葬忧被风承影误丢入大墓,小日子自此不再安生。纵酒削了他大墓前殿和长廊的机关阵法,还动不动拿他和他的藏品们当沙袋出气,夜清湫战战兢兢等了快二百年,今日才重新摸到当年丢剑人的气息,于是一个激动将风承影直接拉了过来。
“唔,那还真辛苦你了,夜兄。”听完哭诉的风承影同情万分,瞥向地上躺着装死的灵剑眼神越发惆怅。
这家伙还跟她别上劲儿了。
“不辛苦,不辛苦!小姑奶奶,都两百年了,您再大的火气也该消了吧?小人求您,把这位爷带出去吧!再不带出去,小人就该被揍得魂飞魄散了!”夜清湫哀嚎,一面拉开袖子给风承影看他已然微微透明的魂体,“小人两百年前还是九品化神的修为,如今只剩下八品了!”
“呸!掉下来的那一品明明是你不长记性乱摸我的剑刃,我一时没控制住才动的手!”躺在地上挺尸多时的灵剑听到这句瞬间化作清秀少年,一巴掌打歪魂修的脑壳:“再吵我给你揍成元婴哦!”
“纵酒!”风承影皱眉,拉下脸低喝,少年的动作一僵,骂骂咧咧的将魂修的脑壳拧回原位:“抱歉。”
“没事没事。”夜清湫受宠若惊,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位爷道歉。纵酒道过谦,抱着胸吊儿郎当围着风承影转了三圈,目光不时上下打量,风承影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就想堵住这崽子的嘴——他向来说不出半个字好话。
“啧。”少年咂嘴,褐色衣衫在空中晃晃荡荡,他摇头,幽幽叹了口气,“承影,我以为原本你只是分不出前后面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这次连正侧面都没了,拿个拖把倒过来裹圈红布就能跟你一模一样,把你俩摆出去你再不开口,人还得以为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双胞胎呢!”
“……”风承影皮笑肉不笑的牵起唇角,果断转身,“再见!”
“别呀,姑奶奶!”夜清湫肝颤,纵酒在那瞪着大眼说起瞎话:“哇你这个人真是,夸你瘦还不乐意!”
“你确定这话是夸我瘦?!”
“当然!”纵酒严肃点头,“拖把棍才多粗?有两寸三寸?这还不瘦吗?”
“呵呵。”风承影微笑,抬脚就走。
“害。”眼见着又要被丢,纵酒总算服了软,他望着上方几丈外花里胡哨的阵法,摸了摸鼻头,“一百年前你去哪了?”
“一百年前?”风承影驻足,挑了挑眉梢。
“嗯,百年前我第一次打碎外面的结界时,曾出去过一次。”纵酒道,不自在的别过头,“不过没找到你……就又回来了。”
“说来我明明是你的本命灵剑,却怎么都找不到你人在哪,我还以为你死绝了呢!”纵酒冷笑,“毕竟你仇家那么多,一天天又懒得给自己辩解半分……被人追着砍到身死消道一点都不奇怪。”
“别说,我还真死绝了。”风承影叹气,衣摆一撩,席地坐了,“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活过来。”
她拖着下巴仔细回忆,慢悠悠将纵酒错过的往事一一道来。
“所以,风道友先前是自行散魂而亡的?”夜清湫听罢,若有所思搓了搓手,“怪不得我见道友明明是个剑修,灵魂却不甚稳固,有随时离体而去的迹象。”
“你倒是还真敢散魂。”纵酒凉飕飕剜了风承影一眼,“也不怕自此真魂飞魄散连超生都不能!”
“脑子一热嘛……”风承影讪讪,“那会哪想那么多,就看他们费劲巴力的喊来那么多人围殴我挺不容易,再加上无论怎样武阳城的七万多人都的确是丧命我手……害。”
呸!
纵酒低啐,拧身化成灵剑,恶狠狠的在风承影手上割了一下,散魂后先前的本命灵契已然掉了个八九不离,他干脆就用这种方法再重新签一个,刚好砍她一下泄泄愤。
“卧槽,你丫就不能轻点割!爪子都快掉了!”猝不及防挨了剑的风承影抱着流血的爪子吱哇乱叫,灵剑立在空中抖了抖,发出阵阵嗡鸣,她从它抖动的频率中读出了幸灾乐祸,想要再度丢剑的心思瞬间更坚定了!
“丢,再丢我就满修真界宣传你大魔头复活的消息,看你清闲日子还有没有!”剑中传来纵酒淡漠且恶毒的声音,风承影消停了,相对于拎回这把可惜长了嘴的剑,她还是觉得不能咸鱼更可怕点。
“不丢不丢,你下来,我们该走啦!”风承影弃疗,灵剑晃了晃就要挂她背上,蹲在角落里看着他们闹腾了半天的夜清湫忽然出声:“那个……”
“哈?你还没被我揍够要一起走吗?”纵酒上下蹿蹿,夜清湫见状连忙惊恐摇头:“不不,小人不想出去,小人只是想帮风道友稳固下魂魄!”
“唔,这倒是可以,需要多久?”风承影颔首,这些年她也察觉到自己的魂魄似乎还有些问题,但魂修的稀有度比之符修更甚,整个渡玄山就寻不到半个,她也没法向人请教。
“不久的,风道友,您坐到这里,我传你段功法,你在此处练熟了,出去后自行修炼即可。”夜清湫指了指面前空地,风承影施施然盘膝坐好,他点了点她的眉心,古怪却不晦涩的口诀冲入她脑海。风承影闭目,细细研究起这串奇异字符,浑身灵气随着口诀的诵出而运转,灵魂似乎也慢慢转动起来。
默念间灵气运转的愈来愈快,一种诡异的撕扯感自她神魂深处涌出,在撕扯的极限她的意识刹那间归于混沌,清醒时已然处在一片茂密的山林,刀光剑影潮水似的向外扩散,一团艳色自树梢坠落,素银面具跌落在地上碎成几段……
是她散魂而死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