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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你写上,臣知道错了,要是能让臣,戴罪立功,那是最好的。”

京城西南角的诏狱之中,毛镶为蓝玉单独开了一间。

这一间,多少是有些光亮的,可还是要点上一根蜡烛或者是一盏油灯。布满灰尘的桌子上,蓝玉用嘴吹一吹。再用袖子一抹,这就成了能用的桌子。

在桌子上铺开纸,压上镇纸,一个中年人润好毛笔,借着微弱的烛光,在纸上写下,“臣自觉形秽,盖以彰赎过。”

“写好了?”蓝玉看中年人停笔了。

中年人手还悬在半空中,“下官写好了,永昌侯,您继续说。”

蓝玉点头,“臣这性子,皇爷您是知道的。蓝小二自打跟了您,就是这样。臣也和三爷说,改不了了。”

“臣故性使然,随您至今。三爷诚知,释如此。”

“写完了?”

中年人又放下笔,“永昌侯,下官写完了。”

蓝玉走过来,有些不相信,拿开镇纸,靠近烛光去看,“这写的啥玩意儿,我说了那么多,你几个字就没了。”

把纸揉成团,“不成不成,皇爷瞧见了,还不扒了我的皮。在皇爷面前文绉绉的,搞不来这一套。”

中年人苦笑,让开位置,给蓝玉坐下。

蓝玉舌头舔一下毛笔,想了想,“皇爷,臣错了。这鬼地上,老鼠来了,都掏不出个洞来。臣心里头憋屈,您就放了臣吧。”

写完再看一看,蓝玉满意的点点头,“成,你待会把这个拿出去,让毛镶去递给皇爷。”

中年人接过,没有动弹,“永昌侯,您错了。这乞罪的折子,下官看,不如先送去给三殿下。再让三殿下,呈给皇上。”

蓝玉深以为然,“不错,让你让毛镶送去给三爷,顺便提一嘴,蓝玉真的知错了。”

这个中年人,是常茂带进来的。

一听蓝玉要写乞罪的折子,常茂就赶紧找了一个读过书的人。到这诏狱里头,帮蓝玉动笔。

中年人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蓝玉叫住他,“等等,你叫什么名字,现在是什么官职。”

“下官詹徽,行今年刚中的秀才。幸得开国公举荐,现在是都察院监察都御史。”

“詹徽。”蓝玉又重复一遍,“字写的不错,到了皇爷那儿,也能讨喜。日后在朝廷里,有事提一嘴就行。”

离开诏狱,詹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诏狱里的味道,着实是不好闻,到处都是充斥着死人的气味。

手里还拿着蓝玉的那份乞罪折子,詹徽转头往豫园去,把乞罪的折子送去给朱允熥。

詹徽有些不满足,仅仅是蓝玉的人情,还远远不够。

眼面前,是巍峨的皇城。

当他跨进这里的时候,他就立誓,要做出一番成绩来。

只不过,今年詹徽四十一岁了,现在的兵部侍郎唐铎,也才四十四岁。可两人之间,却隔着十万八千里。

“下官都察院都监察御史詹徽,求见三殿下,烦请公公通报一声。”

詹徽恭恭敬敬,站在王八荣面前。两人,一个在台阶上,一个在台阶下。

王八荣往里看了一眼,漫不经心,“三爷他上课呢,现在这个时候,谁都不见。詹大人,您请回吧。”

詹徽轻轻笑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袋子来,“这位公公,银子不多,您拿去吃茶。”

把钱袋子在手上掂量一下,王八荣立刻就笑了,“詹大人,不是杂家不让您进。这实在是三爷在上课,这个时候,见不了人。”

詹徽慢慢的站到一边,“不妨,下官可在这儿等。”

里头,传出两位皇孙的读书声。

十月的秋老虎,正是厉害的时候。头顶的太阳,一点也不比七八月份的时候逊色。反而因为天上无云,太阳更是厉害。

就这样,詹徽在太阳底下,整整站了两个时辰。

躲在阴凉里的王八荣几次招呼,让詹徽到阴凉处躲一躲。但詹徽,仍然是我行我素。

豫园里,声音渐止。

詹徽也终于抬起头,脸色有些白,嘴唇干裂。眼睛炯炯的盯着豫园的出口处,一动不动。

“三爷,您下课了。”王八荣看到朱允熥,赶紧迎过去。

在门口时,朱允熥看都没看詹徽一眼,“王八荣,你快着些,孤还要去皇祖母那儿请安呢。”

王八荣几步跟上,在朱允熥耳边低语,“殿下,这人在这儿等您许久了。”

直到这时,朱允熥才看到詹徽,上下打量一番,“詹徽?”

对于这个人,朱允熥印象很深。曾经,他是坚定的淮西一派。他力排众议,为蓝玉争取了北伐的机会,于是才有了捕鱼儿海大捷。又有了后来的,册封梁(凉)国公。

同样的,洪武二十六年中的蓝玉一案,詹徽想要自保,主审蓝玉。最后,自己也落得一个抄家身死的下场。

虽然,蓝玉之死,詹徽并不能改变什么。

但是,詹徽太清楚淮西一派的秘密。可以说,詹徽是推动了蓝玉被杀。

“臣在。”詹徽突然的行礼,“都察院监察都御史詹徽,见过三殿下。”

朱允熥轻笑一声,他不喜欢詹徽,因为詹徽的背叛。但朱允熥也知道,詹徽会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人。因为,皇爷爷喜欢。

“你来做什么。”

“臣送来永昌侯的乞罪折子给殿下。”詹徽双手捧起乞罪折子。

朱允熥看了一眼,有些微怒,“大臣的乞罪折子,你来给孤做什么。这是给皇爷爷的东西,你有几颗脑袋,胆敢这样。”

詹徽不紧不慢,“殿下,臣以为,永昌侯的这个乞罪折子。您送去奉天殿,要比旁人送去更好。”

“永昌侯怕您,对了皇上来说,才是对永昌侯最有利的。”

朱允熥沉默了,他接过乞罪折子,收好之后,“行,孤知道了。得了空,孤就送去给皇爷爷。”

“臣告退。”

詹徽往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在他而言,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在朱允熥面前混个眼熟。

看着詹徽走远,朱允熥下了一个决心,“你去告诉皇祖母,孤今日去皇爷爷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