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升刚出去,掌柜的就眼神凌冽起来,“都过来,低声!”
四下的小二,齐齐的都围过来,“你们都从后门出去,把这儿的信,统统去告诉给老爷。外头那几个,怕是有大来头。就说先前那个,翡翠的扇骨,这大明朝也没几个能用的了的。”
小二们得了吩咐,四下散开。
其中一个,左右看看,从后门出去。刚踩上门槛,就被人敲晕,装进麻袋拖走。
常升攥着那幅价值十万两银子的画,走到朱元璋面前,“皇爷,画买来了。那掌柜的,一张嘴,油腔滑调,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而且,瞧他那样子,就像是要去通风报信。”
李景隆笑道,“锦衣卫把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这儿,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朱元璋眼中喷火,就要把这幅画给看烧了。
渐渐的,朱元璋恢复常态,压住已经有些酸痛的双腿,一下子没站起来,“大孙,扶咱一把。”
朱允熥连忙伸出手,把朱元璋扶起来。
“皇爷爷,您打算让谁去办这事儿。要机灵些的,又不能太机灵。把画拿着,去高翰那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买卖。只是,孙儿奇怪,一个户部尚书,哪来的这么大手笔。”
“而且听开国公说的那些,好像这儿的人,并不怵都察院。都察院监察百官,可这儿却不怕都察院。如此看来,这可是不简单。”
朱元璋轻轻的点头,认可了朱允熥的所说的。
“李景隆,你拿着画去吧。倒也不必说遮掩什么,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咱这双眼睛,可是盯着他呢。就连这鼎轩阁,咱都给他留着,听他把里头的道道,给咱说明白了。”
抓人,李景隆可是拿手。
跟着李文忠那几年,胡惟庸案中,一多半的人,都是李文忠带着李景隆去抓的。
那里头,大人物多了。
如今一个小小的户部尚书,李景隆并不放在眼里。
“皇爷,臣带着锦衣卫去?”
朱元璋轻轻的点头,“带宋忠去吧,毛镶不得听你的。拿人要快,别磨磨蹭蹭的。若是走了风声,就又得跑不少。咱就觉得,那时候胡惟庸一波人,咱还是杀少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人杀少了,没能有足够的震撼。
不然,现在这个时候,可不会再有人顶风作案。既然有,那便是当初胡惟庸案杀的人不够。
“皇爷,那这些人如何定罪呢。”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正如朱元璋说出口的,“胡党余孽。”
李景隆心里头已经是有了计较,“臣知道了,臣一定,不负圣命。当初,臣父抓的胡惟庸,如今胡党的余孽,也该由臣来抓。”
说完,李景隆又看了一眼朱允熥,对方没什么反应时,才躬着腰退出去。
渐渐走远,李景隆直起腰来,握着手上大狗给他的牌子,笑着自言自语,“就这牌子,就能杀光天下一半的人。我说呀,干啥不好,非得试试皇爷的刀快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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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冷冷的看着吕氏,再看一眼朱允炆,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大狗,烧了它!”
朱元璋接过,扔在吕氏的面前,“看看吧,看的清楚些。过些年,也让炆儿知道,你这个娘,当的多么昏。”
圣旨一角,生起火焰,渐渐的开始吞噬整个圣旨。直到最后一点,被大狗扔进铁桶里,彻底成了灰烬。
朱元璋冷冷的看着吕氏,再看一眼朱允炆,轻轻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大狗,烧了它!”
坤宁宫的圆桌前,朱元璋吃着马皇后昨儿包好的馄饨。旁边,坐着心不在焉的朱允熥。
吕氏傻吗,她不仅不傻,相反的还很精明。她懂得,假借他人之手,达到她的目的。
“皇爷爷,孙儿吃好了。”朱允熥喝完最后的一点汤,放下碗筷,也不再去多想。旁人一切,都与他无关。
本该一同承封,如今却是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外面。就真的好比董伦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做
不过,话音刚落,蓝玉就笑了,“一个人好,就咱们三爷一个人。说明在皇爷心里头,还得是咱们三爷。”
常茂不解,“为啥,舅舅。我还想着,给三爷那边送些贺礼呢。东西都备好了,总不至于再运回去吧。”
年开平王打北平时搜刮的,现在献给陛下。这样不仅解了送东西进宫的纰谬,还能借此表明开国公府的
朱允熥走到朱元璋面前,双腿跪下,双手举过头顶,“孙儿谢皇爷爷,孙儿誓不辱大明吴王之名。”
但常家和徐达、汤和两家的关系,一直都是不错的。从小,常茂也都是喊着徐达、汤和一声叔。
上楼梯时,常茂伸手去扶,“没多大的事儿,侄儿那舅舅,要教吴王行军打仗的,少了兵器,那哪行。”
三家之间唯一不同的是,除了常家是铁杆站在朱允熥这边,另外两家都是观望态度。
尤其是上面镶嵌的几颗珠子,还有镀金的剑柄,闪烁着寒芒的剑刃。这些,都无不宣告着主人身份的高贵。
“啥都瞒不过皇爷,这把剑确实是先父在打王保保时,从王保保那儿抢来的。臣瞧着,这么多
圆桌上,几壶酒,几道菜,都是些清淡的口。唯独桌子正中间,摆着一只烧鹅,这是今天唯一的荤菜。
看着烧鹅好大的一个窟窿,朱元璋有些气恼,“这是咱妹子,特意为你烧的。嫌好识歹的,你脸咋那么大哩。”
许是不过瘾,徐达又把两根手指头,伸进嘴里嗦了一下,依旧摇头,“不成,这烧鹅不入味儿。”
朱元璋慢慢的咀嚼,他伸手示意徐达,不让他站起来,“鼎臣,让他给你倒。在这儿,他是晚辈,该给你倒酒。”
在家里,徐达总让自己的孙子伺候他吃喝。但到了宫里,面对朱允熥,徐达却不敢享受这份清福。
力,“咱说话,你俩听着!咱老了,不中用了。再瞧瞧你俩,壮的像头牛。等咱哪天死了,你俩也得照应照应
听到徐达这句话时,常茂皱眉,拉一拉徐达的衣角,“徐叔,您喝醉了,许是乏了,回去歇歇吧。”
“皇爷爷,魏国公、信国公都喝醉了。让他们回去吧,您也回宫歇歇。”朱允熥附在朱元璋的耳边,小声说着。
常茂胜在年轻,有把子力气。他和门口的侍卫,合力把汤和、徐达拖起来,放在门口早就已经备好的轿子上。
朱允熥愣了一下,声音变小,“皇爷爷,魏国公许是喝醉了,说的醉话呢。胡说了几句,您也别放在心上。”
他敢说这些,说明呀,他心里头和皇爷爷您亲近。
候,无论是喜怒哀乐。皇帝的心思,都不能教大臣们给猜出来。不管什么事儿,就得让大臣们去猜。
“违了事,把他遣回家去,做一个富家翁就是了。古往今来,好人可都不能恩将仇报。”
夫人谢氏,见着徐允恭这副模样,心里头十分的担心。可她一介女流,又不能妄加言论。
徐允恭赶紧起身,“快,大开中门。家里头,不管是谁,只要是能动弹的,都给我出去迎接吴王。”
徐允恭领着朱允熥,走到一处偏房,“家父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利索。没能出来迎接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老臣心里头知道,你皇爷爷,他是皇帝,不是当年的大帅了。老臣口无遮拦,实在该死。”
着朱允熥的手,徐达目光凝重,“殿下,老臣有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是说错了,您左耳进右耳出,给
待朱允熥出府走远,徐允恭扶着徐达回去,“爹,吴王带来的那个食盒里,好像不止烧鹅和酒。”
常茂跋扈无礼,这朱允熥是知道的。不然,常茂也不会在后来被削爵除名,开国公的位置由常升顶上。
朱允熥赶紧擦了擦嘴边的口水,从墩子上站起来,“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
朱允熥苦笑,只得站在门口,不敢动弹。双腿笔直的站着,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是有些站不住了。
朱元璋竖起手中的竹板,直接打在了朱允熥的屁股上。力道不大,也是恰到好处。
朱元璋冷哼一声,“咱让你去徐达家,你咋去了那么久。来来回回,够咱跑上几趟了。”
再后,朱允熥揉着屁股,趴在朱元璋的腿上。两人一块儿,坐在奉天殿门口,晒着太阳,吹着小风。
“这事儿到时候写在史书上,后世都能夸赞皇爷爷您有气量,一代明君。这么看,孙儿真的没做错。”
坐在墩子上,抱着孙子,朱元璋闷声道,“常家那大小子,带刀进殿。这事儿,你去弄吧,咱不管了。”
朱元璋又加了一句,“对这些家伙,你心里要有数,不是讲情面的时候。不然,咱以后也不敢让你去了。”
红儿伸出雪嫩的小手,拣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剥去葡萄的皮,把果肉送进常茂的嘴里。
常茂拿开手上的蒲扇,露出一条缝,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又咋了,我看这天,不还是好好的。”
这么一想,常茂更加有恃无恐了,“行了,别自个儿吓自个儿。你若是没事做,就进宫,去给三爷请安。”
在场的一共五个人,除去徐达、汤和,那就只有那爷孙俩,授意的都察院,来弹劾自己。
换上朝服,常茂刚刚走出几步,又回头,“我问你,咱爹当年那个带血的披风,你给放哪儿了,快拿给我。”
而常茂身上的这块披风,是当年常遇春打蒙古时,负伤留下来的。披风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迹。
在看到满是血迹的披风时,朱元璋有些意动,他拉着常遇春的手,十分感慨,“只此披风,可免常家一死罪。”
可在看到这披风时,朱允熥就满肚子的火。他知道,常茂这不是来请罪的。常茂心里头不服,傲气得很!
舅舅对他的关心,自己是知道的。尤其是前世时,常家兄弟,看着不敢争的朱允熥。
与胡惟庸余党往来,奸宿军妇,多有不善。最后还是念及常遇春之功勋,免其一死,发配广西。
平日里,常氏基本不问宫中之事。只会偶尔,去坤宁宫给马皇后请安。顺带着,学一些宫中的礼数。
常氏吃了一惊,自打进宫,娘家人就很少找过来。除非是得遇召见,不然一年也见不上几次。
他认罪,可他却觉得,罪不该削爵。虽然,爵位还是留在常家。但次子袭爵,这只会让他成为笑柄。
一个踉跄,披风落在地上,常茂大怒,开口就骂,“哪个狗日的,敢踢老子。活腻歪了,小鬼招魂了是不。”
太子妃派来的人刚到,蓝玉就赶紧进宫。远远的瞧见常茂站着,蓝玉一下子就来了脾气。
只是看了一会儿,朱允熥就又冷笑道,“还真是热闹,地方不大,就这一会儿,来了两个国公。”
蓝玉笑骂道,“可不咋的,上个月还纳了两个小妾。要不咋说是国公呢。换作旁人,都不敢想。”
“怎么,宋国公,您也觉得,孤罚开国公,有失偏颇。所以,大老远的跑来,给他求情。”
几个国公之中,冯胜年纪颇大,就比李善长小了个几岁。可论起精神头,冯胜却是最好的。
毛镶在门口顿了一下,摸出身上的红折子推门进去,只站在门槛边上,“皇爷,魏国公的折子。”
徐达一向为人谨慎,善于治军。因此,即便是说了几句胡话,朱元璋至多生隙,却不会因此杀他。
来之前,朱元璋并没有让人去通报。他一向不喜排场,而且他知道,自己越是低调,徐达就越是心安。
朱元璋摆摆手,“走吧,带咱去看看你爹。这些和尚,念几句,让他们回去吧。咱带了太医,一会儿给你爹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