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岁临讶然。
傅明沉摩挲着他的耳垂,神色淡淡:“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猜测,不必污了殿下的耳朵。”
岁临眯起眼睛,突然问:“岁云景和你母妃是否相识?”
傅明沉脸上出现一丝慌乱之色:“殿下,您怎么?”
也不知是在慌岁临发现了他极力想隐藏的事,还是因为岁临直呼了岁云景的名字。
岁临目含威胁:“殿下?”
傅明沉立马改口:“阿临。”
岁临满意地点点头:“所以,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呢?”
傅明沉半垂着头似在沉思,半晌后道:“我可以确认,母妃和那个人没有任何关系。”
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对岁云景使用敬称。
“父亲说我和母妃很像,或许那个人透过我在怀念什么,但我和他的确没有关系,先皇后她……”
想了半天,他没没想出合适的话来,不尴不尬地顿在那儿。
岁临笑了一声:“母后的事和你无关,和王妃更没有关系,你不用自责。”
傅明沉沉默不语。
岁临转开话题:“你说他在透过你怀念什么?”
“嗯。”傅明沉皱起眉,表情奇怪,“他,总是盯着我发呆。”
话音落下,傅明沉不自在地撇过头,这种话着实让他羞于启齿。
岁临:“……”
他脑中适时地浮现出相关画面,岁云景那张老脸盯着傅明沉看得目不转睛,突然便觉得一阵恶心。
一个老不死,居然把他的人当替身,一口恶气阻在胸口让他如鲠在喉。
他把玩着傅明沉的手,眼底一片冰凉。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岁临大概明白岁云景对傅明沉母妃大概只是单相思。
但仅仅是单相思,便能对傅明沉优待到这种地步?
他可不信。
岁云景心底指不定还藏着什么肮脏的心思。
越是细想,这份恶心在心底越是久久不能散去。
岁临索性暂时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倒在傅明沉怀里合上了眼,半晌后翻了个身:“我饿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有吃饭,更何况昨晚的运动量有些大。
傅明沉恰好也有意避开那些话题,“嗯”了一声:“我去催。”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两人日夜不分极尽荒唐之事。
直到隔日又该去上班时,岁临的大脑才清醒了一些,只觉得愉快的时间实在过得太快了些。
*
户部尚书之事牵扯甚广,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大理寺只查清了他名下资产不菲。
但价值不菲的珠宝银钱从何而来,问及本人时,户部尚书却闭口不言。
有岁珩在其中周旋,大理寺之人一时也不敢对这老头用刑。
事情仿佛就这么僵持住了。
而户部内部,即便是侍郎上了位,却依旧谨慎微小,丝毫不敢做出任何出格之事。
他在观望,若岁珩真的能保下尚书,他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合适的。
岁临正在思考怎么把这些人拔出萝卜带出泥时,傅十七恰好从南境回来。
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猎场刺杀一事后,岁云景放了权让他调查克扣军饷一事是否属实。
他大概笃定了岁临干不成这件事,才心安理得地让岁临接手。
用事实尚不明确的借口拒绝了向边关再次拨款,毕竟京城里的各项开支也是少不了的。
岁临无奈之下只能让傅十七带着他存下的银钱先去应急。
如今人刚回来,眉眼间是止不住的疲惫,傅十七气还没喘匀便跪在地上,直接开口:“殿下,南诏突然在边境挑起事端,最开始是一支小队屠杀了一整个村子。”
“他们人少,等到大夏军队到时,便全部撤离,趁机又屠杀了另一个村落。”
“得手两次之后,他们便龟缩回南诏的地盘,再也不出来,虞将军派出使臣去南诏谈判,使臣却被南诏人斩了,尸首挂在了城门向我方示威。”
岁临也不禁严肃起来,这个时候,南诏为何突然发难?
南诏虽说向来对大夏不服,却不得不屈服于强盛的国力之下,甚至每年都要向大夏上贡。
算算时间,也快要到他们来访的时间了。
难不成是因为交不出纳贡之物,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
思索间,小黑哭唧唧冒出了头:【大人,对不起,我太失职了,是岁珩和南诏人勾结了,他和南诏人谈好了条件,南诏人帮他上位,他会免除南诏进贡条例,还会给他们很多钱。】
岁临:【?】
【什么时候的事?】
【从通州回来以后,他窝在府里,就是在忙活这件事呢。】
岁临摸了把他的头:【别慌,那个时候我们还在通州呢,距离太远,不是你的问题。】
小黑感动得一塌糊涂:【555大人你真是太好了,可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怎么办?
岁临冷笑一声。
岁珩能做出这种事,说明他已经走投无路了,他和岁云景一样,放不下自己的面子,也放不下权利。
不过是一时失利,他便能和敌国勾结,迫害自己的子民。
这样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更何况,他哪儿来的信心,南诏在扶持他上位后不会得寸进尺呢?
但岁珩越是着急,暴露的破绽也就越多,岁临眯起眼睛,这一次,定要让他一击毙命。
可如今边关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就怕岁云景会借机对虞家不利。
这恐怕也在岁珩的算计中,相比南诏来说,分明是北方的蛮人军队战斗力更强。
可他偏偏挑了南诏,分明是想连带着岁临一网打尽。
这人还真是,不长记性。
分明几次谋划都以失败告终,却还想着一步登天,也不怕自己步子垮太大扯着蛋。
“殿下,还有一事。”傅十七再度开口,唤回岁临的思绪。
“你说。”
“边关的传信军明日便会抵达京城,还请殿下提前做好准备。”
岁临点了点头:“知道了,关于蜀中的刺史,你可查出了什么?”
“属下无能,未曾找到证据,但刺史和当地知府却关系甚密,沆瀣一气,恐怕都是那位的人。”
岁临勾了勾嘴角,不太意外。
岁珩没有军权,只能把自己的手再伸长一些了。
傅十七离开后,岁临思考许久,突然看向小黑:【小黑,给岁云景找点儿麻烦。】
小黑从零食堆里抬起头:【保证完成任务。】
入了夜,一道漆黑的影子从三皇子府离开,以飞一般的速度蹿入宫里。
*
第二天上朝时,传信军的消息果然传入朝堂,而众人因为南境的军情急报再次乱成了一锅粥。
沈含章在岁珩的示意下率先开口:“皇上,南诏向来以我大夏为尊,怎么会突然做出这般行径来,定是受了什么刺激!”
礼部尚书顿时来气:“放屁,南诏的贼子之心是个人都能看得明白,进贡的时间快要到了,定是他们对我大夏心生不满。”
这便是在说沈含章不是人了,他冷哼一声:“进贡的传统已有几十年,若不满,怎么会现在才爆发。”
“你是第一天入朝吗,南诏君主不同,对我大夏的态度自然也不同。”
“南诏的国君还在任,怎么去年还好好的,今年就变卦了?”
“哼,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说镇守南境的虞将军把南诏人逼急了才会如此,你宁可替南诏人开脱也要污蔑虞将军,安的是什么心思?”
“你!”沈含章噎住了。
岁云景对虞家不满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但明面上表现出针对,便有妄自揣摩圣意的嫌疑。
沈含章万万不敢担这个罪名。
众人吵了半天,岁云景却不见出声。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岁云景坐在上位眼袋囊肿,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听着下方杂乱无章的吵闹声,他也只是撑着眉心揉了揉。
终于有人发现的岁云景的不对劲,壮着胆关心了一句:“皇上龙体有碍,南境之事是否日后再议?”
时隔多日,岁珩终于再次出现在大殿中,只听他重重哼了一声,指责问话之人:“父皇一向勤政,你是在质疑父皇的能力?”
问话之人一懵,这么大一顶帽子他可接不住,惶恐道:“臣不敢。”
岁珩还想说什么,却见岁云景摆了摆手,刚要说什么,突然身体一晃,从龙椅上直直栽下来。
“皇上——”
众人异口同声。
岁云景的贴身太监也是一惊,忙把岁云景扶起来。
傅明沉当即上前稳住局面,让众人今日先散朝,而后叫人将岁云景抬回宫里,叫来了太医。
岁珩原本还准备狠狠打压虞家一番,遇到突发情况愣是等到岁云景被人抬走才反应过来。
他咬牙切齿,这个老不死的,怎么早不倒晚不倒,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候倒下去。
真会给他掉链子。
作为皇子,岁临和岁珩自然得跟去看一看情况的。
岁珩却只是阴恻恻看了岁临一眼,转身朝着柳青璃宫里去了。
岁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默默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岁云景的寝殿。
小黑得意洋洋甩了下脑袋:【大人我是不是很厉害?】
岁临嗯的一声:【你干了什么。】
【嘿嘿,我用了您的梦魇种子,让他醒不过来,然后给他浇了大半夜的冰水。】
岁临:【……】
好家伙,活阎王在世。
无语间他还是催动了梦魇种子。
【不过大人,这也不是我一只猫的功劳,他身体里还有别的毒素呢。】
岁临咂咂嘴,看起来岁珩的进度也不慢,慢性毒药居然这么快便有了效果。
太医们急得焦头烂额,接连上阵轮着把过脉后,最后也只诊断出是风寒。
至于为何入了夏还会得风寒,他们也是一头雾水。
嚯,岁珩还真是有两把刷子,搞到了查不出的毒药来。
注意到岁临背过身耸动的肩膀,傅明沉冷着脸:“再看仔细些,陛下万金之躯,怎么会因为小小风寒倒下。”
岁临耸动的幅度更大了。
不管诊断多少遍,一众太医们也只能诊断出风寒来,心底无比苦涩。
怎么还有盼着生重病的。
岁临主动接过话语权:“既然是风寒,那就开风寒的药方吧。”
“是。”太医们松了一口气,赶忙推下去煎药。
傅明沉这才看向岁临:“殿下方才想到了什么?”
岁临眨了眨眼:“父皇生病,本殿下想到了自己生病时的痛苦,替父皇难过。”
“殿下孝心可嘉,若陛下知晓,定会感到欣慰。”
岁临意味深长:“但愿如此。”
*
入夜时,岁云景醒了过来。
岁珩才刚到,刚好遇上岁云景清醒,做出一副泪眼涟涟的模样凑到床边去。
“父皇,您怎么突然生病,二臣真是好担心。”
岁云景双目无神呆滞了好半天,才侧过头看向岁珩:“珩儿,你有这份心,朕便满意了。”
话说完,他继续躺着发呆。
岁临看着他这副模样若有所思,难不成做梦做傻了?
小黑啃着薯片:【大人,您让他做了什么梦呀?】
【一个觉得自己生了病,但所有人都觉得他没病的梦,是不是很有意思?】
小黑没听懂,但再问岁临便不说话了。
岁临之前无声笑了笑,岁云景不是多疑吗,便让他因为多疑而不断自我怀疑去吧。
傅明沉眸中闪过一抹异色,正要说什么,只听岁珩又问:“父皇,南诏一事,不知您要如何处理。”
他眼中的恶意满到要溢出来,可惜岁云景只盯着床幔顶部,根本无心去关注岁珩。
半晌后,岁珩又问了一遍。
终于,岁云景咳嗽了两声,缓缓抬起手:“明沉,明沉。”
傅明沉上前去。
岁云景似乎想要握住他的手,却被傅明沉不着痕迹避开。
“陛下,您要说什么?”
岁云景眼底的光暗下去:“明沉,南诏之事,交由你全权负责。”
傅明沉还未说话,岁珩突然大喊了一声:“父皇,你在说什么胡话。”
岁云景却根本不搭理他,定定看着傅明沉。
傅明沉有些错愕,想到岁临就在身后,下意识拒绝:“陛下,臣不合适。”
“朕说你可以就是可以,至于老二。”岁云景怒视着他,“若你有明沉一半沉稳,朕又岂会不给你机会。”
岁珩咬碎了一口牙,手背青筋暴起,最后不甘愿地朝岁云景磕了一个头:“父皇教训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