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机场人依旧很多。
人们看起来都很忙碌，擦肩而过时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各自奔向自己的目的地。
夏轻橙跟闻余一起坐在候机厅。
机场广播响起，通知21:30分前往京城的旅客可以开始登机。
闻余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时，语气平静了很多。
他松开夏轻橙的手，说：“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提前跟家里报备一下，到了——”
本想说告诉他一声，但那时他大概已经在飞机上，收不到她的信息了。
闻余这会儿才有点后悔让她来送他，“我刚刚脑子太乱了，真不该让你跟来。”
夏轻橙听他说完，才开口：“我要跟你一起去。”
闻余顿了顿，心底猛地涌上一阵暖意，但现实条件并不允许。
“要登机了，现在没法买机票。”
夏轻橙指了一下头顶上的指示牌，“你要不要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闻余下意识抬头一看：候机厅。
夏轻橙扬起手里的机票，一展开，是两张，“没有机票我怎么进来的？”
她可不是临时起意，买票的时候就决定了。
女生伸手抱了他一下，“这种时候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
就像无数次孤独无助的时候，闻余总是站在她身边一样。
这一次，她也会站在他身边，无论结果如何，都会陪他一起面对。
闻余突然间意识到那个他一直守护的女孩是真的长大了。
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轻声说：“走吧。”
—
京城
夏轻橙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去京城的场景，但从没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
从下机开始，闻余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一路赶往医院。
夏轻橙只匆匆在车窗外瞥见渐行渐远的“京城机场”几个大字。
才有一点自己真的到了京城的实感。
到达医院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
过道里空荡荡的，鼻间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闻余眉间不经意地蹙了起来。
向值班的护士询问病房位置后，两人沿着长廊找寻一圈。
在拐角处看见闻恒的身影。
男人孤独地坐在长椅上，手肘抵着膝盖，掌心捂着额头，不知道是在沉思还是在闭目养神。
夏轻橙突然发觉，眼前的身影跟她印象里的闻恒有些许出入。
他的头发以前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现在却能在黑发间找到一丝岁月的痕迹了。
半晌后，闻恒才发觉地上的人影，抬起头转眸看过来。
他的眼睛也不似以前那般精明，更多的是疲惫。
闻余薄唇微启：“爸。”
闻恒看了他一眼，随即又看向他身旁的夏轻橙，再然后，视线落在他们紧扣的一双手上。
夏轻橙下意识缩了一下手，闻余偏头说：“没事，他们都知道。”
夏轻橙愣了一下，转而小声地喊了一声：“闻叔。”
闻恒回过神来，勉强扯了一下唇角：“你们都来啦。”
闻余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闻恒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妈已经睡了，别吵醒她，去楼下说。”
闻余点头：“好。”
医院外边的树荫下，三人沉默地坐成一排，头顶的路灯散发着冰冷的光。
闻恒习惯性往兜里摸了一把，摸了个空，才想起来自从温璐病后，他身上就不带烟了。
他把情况一五一十叙述出来。
五月份的时候温璐的癌细胞就有转移的迹象，当时有两个方案，要么保守治疗，要么手术。
先前的化疗本就让温璐的生活质量大打折扣，如今再选择保守治疗，无非就是以药度日。
手术虽然有风险，但成功的话好歹还能维持现状。
要是失败，那也是命。
这是温璐原话。
夫妻俩咨询了很久才做的决定。
那会儿正赶上高考，就没有跟闻余商量。
“本来手术是下个月做的，想着等你过来再跟你说，没想到前几天情况突然恶化，医生建议是立刻手术，没办法，只能把你叫回来了。”
闻余听完沉默了良久，他第一次有这么深的无力感。
但即便是他当时就知道，也会支持温璐的选择。
他比谁都了解他的妈妈。
事已至此，唯有相信命运会站在温璐这一边了。
夏轻橙的手机突然响了，在如此寂静的夜里显得尤其突兀。
她急忙拿出来看，是薛海英打来的。
闻余也看到了，问：“走这么急，是不是忘了跟家里人说了？”
夏轻橙略带尴尬地咬咬唇，小声说：“我去接个电话。”
闻余：“嗯，实在不行我来说。”
夏轻橙比了个“oK”的手势，就拿着手机去了另一边。
闻恒看着夏轻橙的背影，对闻余说：“璐璐知道你们俩的事很高兴。”
闻余跟着看过去，唇角微微弯起：“我知道。”
温璐虽然没有明说过，但要问她最想要的儿媳妇人选，她肯定想都不想就说夏轻橙。
这点闻余还是心里有数的。
闻恒略带欣慰地拍他手背：“一会儿你带橙子回家休息一下，明早八点钟的手术，你们明天再过来。”
闻余原本是想留在医院守着的，考虑到夏轻橙对京城人生地不熟，还是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去。
“知道了。”
“对了。”闻恒突然想起什么事来，提醒他：“你妈说了，橙子单纯，让你别欺负她，回去你把客房收拾出来，不准带人进你屋。”
闻余：“……”
这是把儿子当贼防呢？
另一边，夏轻橙一接电话，薛海英的河东狮吼就传了过来，她火速把手机拉远了一点。
“夏轻橙！打了几个电话了你都不接！看看现在几点了？还不回来？！”
旁边还有夏正林的劝导声：“海英，你消消气。”
劝完这边，他又问夏轻橙：“橙子啊，你在哪呢？是不是跟小余在一块啊，我刚刚上他们家看了他也没回呢。”
“你说你们两个人怎么都不接电话，我跟你妈多着急啊。”
夏轻橙这下才把手机贴近耳边，语气低沉：“老爸，我现在跟闻余在京城。”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海英先炸毛了，不可置信地质问：“你说什么？大晚上的你怎么跑到京城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