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百里荀,那些打着复国旗号的人,瞬间没了气焰,最后乖乖投降。
此事办妥后,季寒酥想留在军营中,再也不回京了。
于是他给谢景昀写了一封私信,对谢景昀猛一顿陈情,然后又说自己此后不在回京中。
要慢慢淡忘他!
季寒酥不知道谢景昀收到他的那份私信后,气闷了许久,一把火将信给烧了。
不过也如了季寒酥所愿,谢景昀在未曾召他回京。
所以当大周的福宁郡主和亲魏国皇帝晏泽郁,大红的喜轿一路南下,路过商州时。
被季寒酥知道后,心差点儿梗塞了。
季寒酥不顾其他人的看法,快马加鞭从洛邑的军营中赶往商州,只身挡住林书兰的去路。
此次护送林书兰和亲的使臣,正是兵部尚书庞信。
庞信看着一身黑衣,手握银色长枪,面容愈发成熟冷峻的季寒酥骑在汗血宝马上时。
心里不停地赞叹着,“真是好苗子!!”
“小侯爷,可是来送福宁郡主出嫁的?”
季寒酥冷冷的道:“林姑娘不能嫁给晏泽郁,你们先在商州府衙待着,我立马给谢景昀写信,让他收回成命!”
庞信皱眉,“此事已经板上订钉,在无转还的余地。当初让你娶福宁郡主,你死活不同意,现在后悔迟了!”
季寒酥抿唇刚要说什么,坐在花轿中的福宁郡主林书兰,却掀起了轿帘,庞信和季寒酥俱是一愣。
林书兰一身大红凤冠霞帔喜服,头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色细纱,看不清她此时的神情。
下了轿子,轻轻掀起细纱盖头,季寒酥眼底掠过一抹惊艳。
她本就非常出挑的容貌,在一身精美嫁衣的映衬下,更显娇媚。
林书兰对季寒酥福身行了一礼,“侯爷万安,书兰多谢侯爷亲自前来相送。从前与侯爷多有误会,还请侯爷莫要放在心上。”
季寒酥想起林汉清对他说的话,心底流过一抹深深的自责。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可以在大周做任何事情,我都会尽全力成全你。可是唯独不能远嫁他国,更不能嫁给晏泽郁。”
庞信对季寒酥实在很无语,直接打断他的话,“你这小子,莫要无理取闹,现在说什么都迟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林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在庞信咬牙切齿的怒视中,季寒酥带着林书兰走出几步。
季寒酥放低声音说道:“林姑娘,虽然我不知道谢景昀为何要你和亲魏国,可是那晏泽郁你真不能嫁,他同你一样,是个女人,如何能与你白头偕老?”
“什么?魏国的皇帝他是个女子??”
林书兰吃惊不小,想到魏国使臣来大周提出和亲一事。
谢景昀愁眉不展,无计可施时,自己自告奋勇去和亲。
本想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却不想还没走出来,就又掉进了火坑里。
林书兰一时之间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谢景昀并不知情,当初我相助晏泽郁登上皇位时,无意中知晓他是女人的事。想着和大周没甚相干,就没有将此事告诉谢景昀,却不想闹成今日这般局面。”
林书兰咬着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片刻后,对季寒酥行了一礼。
“多谢侯爷告诉书兰此事,若是损失我一人,能为大周百姓谋取万千福泽,书兰甘愿赴汤蹈火。”
季寒酥一脸阴郁,极力反对道:“这如何能行,嫁人关乎女子一生幸福,明知眼前是火坑,还眼睁睁看着自己跳下去!”
林书兰淡然一笑,“家国大义面前,女子亦不输于男子。怀宁公主如此,九岁死于他国的大梁公主如此,我亦可以如此。”
季寒酥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子,那一刻他心底生出一些别的东西来,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叫责任,什么才是大爱!
“既然摄政王尚且不知此事,还请侯爷将此事彻底隐没,不要告诉摄政王。“
“免得他心里不安自责,本就为大周殚精竭虑,若是因为这点儿小事在干扰到他,岂不是我的罪过!”
季寒酥还想在说什么,被走过来的庞信打断了。
“小侯爷,离别的话就不要说太多了,免得伤怀。我们还要赶在十月初二,将福宁郡主送至魏国,可别误了大礼。”
林书兰点头,“我心已决,还请侯爷成全!”
季寒酥眼眶微红,紧抿着唇,只得为林书兰重新盖上了盖头。
“我在魏国皇宫里安插了探子,你遇到困难就找他给我传信,我答应过林相,要把你当妹妹一样照顾的。”
林书兰隔着盖头的声音带着一丝鼻音,却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此去山高路远,不能随时祭拜双亲,是我不孝。还请侯爷若是回京,帮我祭拜一下双亲,书兰感激不尽。”
季寒酥点头,“这个你放心,我会每年清明回去为林相和夫人上香的。”
两人就此告别,
相识一场,终究离散。
此后一别,就是一生!
季寒酥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十里红妆,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他一个人站在城外的山坡上,一动不动,直到夜幕降临。
立在冷风中,沉寂又静默!!
天边泛起鱼肚白,季寒酥才收回视线,眉目低垂。
一夜的冷风寒露,将他身上衣服打的湿漉漉的。寒气隔着衣衫,钻进了皮肤,让他心里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季寒酥一个人回了军营中,原本肆意的少年,在一夜之间被彻底催熟。
再也不是那个无忧无虑,我行我素的少年了。
后来的他,话越来越少,甚至脸上都没了笑意。
齐可翡端着一碗汤面,放到季寒酥手里,“吃吧!看你最近都没胃口,连饭都不怎么吃了,杜将军说你是为情失落,真是丢人。”
季寒酥端着碗,白了一眼齐可翡,“什么叫为情失落?老子那是心怀愧疚。”
“不也一样么,让你娶她你又不肯。人家嫁了,你又贱兮兮的跑去拦路。”
季寒酥实在听不得,一脚踢在齐可翡的屁股上,“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行不行!
齐可翡躲过了季寒酥的攻击,一脸愁容惨淡的看着季寒酥,摇头叹气的离开了。
季寒酥差点儿骂娘,这孙子是什么神情,他到底想表达个啥?
十月初二这日,探子传来消息,福宁郡主被晏泽郁封为兰贵妃。
季寒酥听后没有他太大的反应,只担心晏泽郁会不会为了圆谎,想出什么奇招来坑害林书兰。
他想多了!
林书兰经过三个月的行程终于抵达魏国,她从未见过晏泽郁。
第一次听闻她还是谢景昀对过府请安的御史大夫说的话,被她不小心听到了。
在听季寒酥说晏泽郁是女子后,她虽然不期待什么大婚。却也忍不住想见见这位奇女子,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经过白天一整天繁琐复杂的礼仪,她终于能安静的休息一下了。
心里忍不住地胡乱猜想,自己会不会也和大梁国的那位公主一样,命丧他国。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空档,门口的宫女齐声请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门被打开了,今日婚仪上她穿的是晏泽郁为她准备的喜服。
盖头不似大周的那种薄纱,而是绣着鸳鸯戏水厚厚的大红盖头。
她根本看不清楚殿内的事物!
只听到一句雌雄莫辩的声音响起,“都退下吧!”
原本淡然自若的林书兰,在听到声音后,莫名的有一丝紧张!
盖头随之被挑起,抬眼望去同样一身大红龙袍的晏泽郁,墨发尽数被束在金冠内。
眉眼间的那股沉稳,又雍容华贵的气度,一点儿不比男子逊色。
林书兰起身要行礼,被晏泽郁制止了,“你与朕已然成婚,日后不必处处克制。让你不远千里来魏国和亲,委屈你了!”
林书兰抿唇,晏泽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眉眼淡然清冷,看似柔弱,却又处处透着一股坚韧。
微不可见的挑眉,拉起林书兰的手,沉声道:“你一天未进食了,朕让膳房做了一些清粥小菜,过来吃点儿。”
林书兰跟着晏泽郁走到梳妆台前,晏泽郁小心翼翼的为她卸了头上沉重的凤冠。
这才拉着她走到桌子前坐下,桌上虽然只是简单的清粥。却让林书兰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当即红了脸。
晏泽郁轻笑了一声,“是朕的不是,让爱妃饿坏了!”
直到吃完,林书兰都觉得这晏泽郁一点儿也不像女子。
熄了灯躺到床上那一刻,她心里才终于承认季寒酥说的话。
因为晏泽郁给她的理由是,“你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来魏国,会水土不服。等过段时间你适应了这里,我们在圆房也不迟!”
林书兰一脸乖巧的答应。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晏泽郁将手指划破,血滴在锦帕上,依旧淡定的对她说,“这些都是做给大臣们看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林书兰依旧一脸乖巧的答应!
对于晏泽郁来说,大周这次来和亲的这位姑娘,真是懂事。
而对知道真相的林书兰来说,自己已经嫁给了晏泽郁,无论他做什么,自己都不能反对。
否则,她们两个谁也活不了!
晏泽郁日日都会来陪她,这让她稍稍缓解了一点儿焦虑的情绪。
晏泽郁会时不时的赏赐她一些玩物,后宫中除了晏泽郁就她一个主子。
晏泽郁的生母在她夺权那日,与宁王晏子修一道死于非命。
所以,她也不用晨昏定省的去给谁请安。
而晏泽郁也只娶了她一人,没有争宠夺爱的戏码,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季寒酥动用了一些手段,将自己安排在魏国皇宫的探子,安排到了林书兰跟前伺候。
起先林书兰并不知道,还是晏泽郁说了一句,“你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不错,把她提到跟前伺候,随你差遣。”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晏泽郁怎么好端端的提宫女做什么。
林书兰心惊胆战之余,生怕闹出什么幺蛾子。
晏泽郁看她那副紧张的神情,也只笑笑不说话。
所以当季寒酥收到探子给他的信后,知道人已经暴露了,干脆直接让人给晏泽郁写了一封回信。
大骂晏泽郁,不要动不动就吓兰贵妃,把人吓出个好歹来,他会直接杀到魏国皇宫找他算账的。
而晏泽郁收到信看完后,将信赏给身边大太监做手纸了。
季寒酥抑郁了许久,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安排进了魏国皇宫,没想到这晏泽郁藏的这么深。
发现了还装不知道!
晏泽郁将后宫交给林书兰打理,林书兰不会的地方,她手把手的教。
二人相处的倒也和谐。
昌平九年,年仅十三岁的小皇帝在春秋交汇的季节突然病倒。
太医院的太医费尽力气才将人医治好,昌平九年十一月,谢景昀将户部尚书裴文敬的嫡女裴音与小皇帝定下婚约。
次年三月,小皇帝与裴音成婚,封为昭贵妃!
下诏,大赦天下!
同年五月,昭贵妃被诊断出有孕。
同年七月,小皇帝谢怀安驾崩,举国哀痛!
消息传到边关,杜牧飞愁眉不展,“这大周的皇帝到底是怎么了?为何都过不了上位九年这道坎!”
季寒酥静默无言,百里荀同样没有多说什么,而齐可翡直接道:“鬼知道呢!”
大周内外大小事宜全都落在了谢景昀一人身上。
皇帝新丧第二年二月初五,昭贵妃产下一子。
谢景昀封其为继任皇帝,取名谢子宸。
季寒酥答应林书兰要去祭拜林阁老的,所以他每年都会回一趟京城。
只不过每次都是当天就离开了,这一次他回京刚好赶上小皇帝继位。
他本想与以前一样,清明当天就返回。
却不想他给双亲烧完纸,去给林相烧纸时,会意外碰上一身便服的谢景昀。
他也在给林相烧纸!
谢景昀没有看到身后的季寒酥,所以也没有看到那沉沉浮浮的神情。
季寒酥走上前,蹲到地上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才扭头看向一旁站立的谢景昀。
这是他们分别几年后,第一次见面!
日光有些夺目,季寒酥不得不眯起眼,“我说怎么每年我回来都会看到我双亲和林相坟上有纸灰,原来是你给烧的!”
谢景昀没有回话,静静地看着蹲在自己身边摆弄东西的季寒酥。
烧完纸钱,季寒酥起身,与谢景昀面对面站立。
几年的时间,他竟比谢景昀高出了一个头。
“许久不见!”
季寒酥眉眼含着一丝笑意,淡淡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