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议后,照着计划行进,消息一经放出,果然不出所料,连十天都没过。
对方就已经彻底内讧了!
季寒酥站在城墙上眺望着敌营,神情说不出的嘲讽。
“这才不过十来天的时间,对方就没了心思攻打我们了,看来我们这次绞尽脑汁,终于打中敌人的七寸了。”
百里荀靠在城墙上,一只手肘支着城墙的边,目光所至,皆是大周的疆土。
听到季寒酥的话,嗤笑一声,“别说,以毒制毒效果真是不错,还得感谢褚将军,要不是他给我们做了铺垫,我们还不一定能成呢!”
季寒酥转过身,同样背靠着城墙,语气轻快的说道:“可不是么!等我们把这汝南收入囊中,得好好请褚将军喝一顿!”
“喝酒倒是小事,我听说这位褚将军,不仅人长得玉树临风,温文儒雅。最主要的是,对方可是出名的酿酒高手,连宫廷内的那些独家都不及其一二。”
两人闲聊中,季寒酥愈发的对那位褚小将军感兴趣。
于是百里荀说完后,季寒酥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神情。
百里荀骑在马上,瞥了一眼身边纵马急行的季寒酥。
很是无语!
他不过就多嘴提了一句,谁知这人竟然当即拽着他下了城墙,径直牵了两匹马,非要亲自去讨一杯酒喝。
晋城离汝南,最快也得三四天的路程,他就这么撇下万千将士溜了??
本来他一直犹豫,要不要悄悄告诉他,谢景昀身体不好的情况。
如今看来,谢景昀不惜用权利来威胁他,是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儿。
“你就这么走了,就不担心军中有变吗?”
季寒酥头也不回的回道:“放心,有老齐在,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再说了我们不过就是去讨杯酒喝,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百里荀对他的话,不知该说什么!
所幸只好沉默,季寒酥瞥了一眼,一鞭子抽在百里荀的马屁股上。
马儿猛的吃痛,嘶吼一声,风驰电掣的飞奔了出去。
季寒酥连忙追赶,好不容易追上,对着百里荀大声说道。
“别沉着脸,大丈夫该洒脱时就得洒脱。人生能有几回醉,能醉一回是一回!”
“没准我们明日就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了!”
季寒酥说完后,百里荀突然将心中的郁结散开了!
笑着说道:“你说的对,大丈夫行走于天地间,要能屈也能伸。”
说罢猛的抽了一鞭子季寒酥的马儿,季寒酥猝不及防,差点儿从马背上摔下去。
百里荀本就嗓门奇大,当初和苏小小第一次见面时,就因为嗓门大,把对方吓的给他放了一针。
差点儿没把他给扎晕!
如今一嗓子吼出来,心里痛快了不少。
两人一路急行到了晋城,守门的士兵去报时,褚钰惊吓了一跳,不确定的再三问到那兵卫。
不等他出门查看,季寒酥和百里荀已经一身便装进门了。
“本侯听闻褚将军酿的一手好酒,特来讨一杯,不知本侯来的是否唐突!”
褚钰连忙站起身行礼,被季寒酥挡住了。
“酒多的是,两位侯爷肯亲自赏脸,褚钰三生有幸!”
季寒酥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年岁与他差不多的人,只见对方一身淡蓝色锦缎便衣,手中握着一柄骨质上乘的折扇。
一头墨发用一根桃木簪松松垮垮的束在脑后,眉眼微微上挑,一双凤眸总是带着三分笑意。
“啧,听忠勤侯说褚将军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本侯还有些不信,没想到如今亲眼见了,倒是觉得忠勤侯说的过于简朴了!”
褚钰愣了一下,轻笑道:“能入两位侯爷的眼,在下三生有幸!”
季寒酥一撩衣袍,坐到了椅子上,虽然他们都是守城之将,但季寒酥有爵位,而褚钰并没有爵位!
三人中百里荀的官衔最高,而季寒酥与谢景昀关系暧昧,即便他劳苦功高,谢景昀还是没有升他的官衔。
不过季寒酥本也不在意这些虚的!
“褚将军真是有意思,我们来还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说了几个三生有幸,看来我们是来对了,没有冒然叨扰!”
季寒酥说完后,百里荀胸口梗了一下,果然论起脸皮来,无人能出其右!
褚钰大概是没想到季寒酥脸皮这么厚,以扇遮面生怕对面两人,看到自己不受控制抽动的嘴角。
“两位侯爷是专程来喝酒的??还是有什么要事需要吩咐?”
季寒酥也不含糊,直接回道:“来喝酒的,没别的事!”
百里荀适时开口道:“我与武安侯正在边境打仗,时常听闻褚将军的英名,前几日正在对战燕国大军,说起褚将军,一时激动,从汝南特来讨杯酒水。”
褚钰客气有礼的让人上茶,听到季寒酥和百里荀真是来喝酒的。
心里虽然诧异,但却也不含糊,连忙让人去找酒。
手下捧着几坛子未曾开封过得酒,放到了三人的桌子上。
季寒酥不等人开坛,便自己接过酒坛子,吹了吹上面的泥土,直接打开了。
刚揭过纸封,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便扑鼻而来,季寒酥沉醉的深吸一口气。
“果然好酒,没想到褚将军还有这等倾世手艺,真是世间少有!”
褚钰对季寒酥的马屁,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幽幽的回道:“侯爷尝尝,两位侯爷作为御前新贵,自然不缺好的,我这粗陋鄙薄的酒水,实在不敢再二位面前卖弄!”
季寒酥小小抿了一口后,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接着又大大饮了口!
百里荀听到褚钰的话后,腼腆的笑了一下,说道:“褚将军过谦了!”
说罢,也拆了纸封,浅尝了一口!
“我从九岁入了军营便开始饮酒,直到如今也喝过不少美酒,都没有喝过像现在这样的酒,真是人生难得一遇啊!”
百里荀听到季寒酥的话,不停地点头,他们来的唐突,本有些抹不下面子,但如今尝到这醇香甘冽的好酒,又觉得不虚此行!
褚钰笑着对身边的人说道:“快去弄两个下酒菜来,今日我与两位侯爷好好喝一场!”
季寒酥幽幽的说道:“本来今日没打算打扰将军,我都已经准备好偷酒了。突然听到褚将军手底下的人议论,说大周要变天了!”
“所以一时好奇,特来问问褚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褚钰听后,一口酒水全喷了出去,白净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看着季寒酥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寒酥看褚钰的反应,心里不由得盘算,嘴上也跟着呢喃了出来。
“莫不是皇帝有什么不妥?所以才传出来这么个消息?”
褚钰心惊不已!
“侯爷这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要是真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们几人都不知道,那这事肯定是底下人坐井观天,肆意猜想出来的!”
季寒酥没有看到百里荀,刚才差点儿把桌子掀翻。
此刻连忙接话道:“既然褚将军不知道,我们也没听说,那估计就是手底下人胡编乱造的!”
“对对对!我们作为守城之将都不知道,他们知道个什么?我竟不知道我手底下还有这么乱嚼舌根的人。”
“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他们太过放纵了!”
季寒酥也没多说什么,褚钰连忙错开话题。
“侯爷怎么说也是我大周有头有脸的权贵,怎得也想到偷酒了?”
季寒酥笑了一声,“以后,褚将军要是丢了酒,尽管来找我就是!”
百里荀毫不客气的对褚钰说道:“褚将军等我们走后,还是要把家照牢了,免得哪日被人偷了都没地方说理去!”
褚钰…………
三人喝了个痛快,手下去酒窖里搬了三次酒,那三人才彻底消停。
宿醉一夜后,第二日百里荀醒来怎么都找不到季寒酥的身影。
还以为他是喝多了酒,走错了房间,正打算去找时,听到褚钰站在回廊处,漫不经心的对他说。
“别找了,我的副将说,昨夜我们几人醉的不醒人事后,季侯爷他连夜北上,回长安了!”
百里荀一听,立马酒醒了一大半!
吃惊的看着褚钰,说道:“坏了!摄政王让我无论听到什么消息,务必把人留住,不行,我现在就去追回来。”
“别费力气了,即便我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也听说那人是个认死理儿的刺头,如今他必然是要亲眼所见,才能安心!”
百里荀焦急不已,“摄政王既然把消息递到我这儿,说明情况已经不大好了,又怎么可能瞒得住他!”
“我们昨天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他就已经放到心上了,可见长安城里的那位,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会要了他的命的。”
褚钰双手抱臂,靠在回廊的柱子上。
叹了口气,“现在只希望摄政王他没事,能挺得过去,大周国本还未稳定下来,真不敢想以后会成什么样儿!”
“不行,我还是得把人追回来!”
说罢就要走,被褚钰一把拽住,“你先冷静下来,若真是如此,我们拦也拦不住,反而还会让他余生都活在痛苦里。”
“不如就让他们畅快的告个别,也好过他一辈子都活在痛苦里的好!”
百里荀犹豫了一下,他本就不想瞒着季寒酥,谢景昀病重,最担心的人应该就是季寒酥。
如今他自己听到了风声,赶回长安,说不定还能见上一面。
若是哪天让他突然得知消息,怕是会疯了吧!
他二人在这里担心忧虑不已,季寒酥一人一马往回赶。
他越靠近长安,心里就越是不安,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感觉。
临近长安不到一天的时间,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望着长安的方向,久久没有动静。
他已经猜出来了大概,只是差最后一个宣判而已!
整个皇宫里,只有谢景昀身中蛊毒不得解,他让探子暗卫寻遍名医,带回来的消息都说无人能解。
百里荀他们的反应,让他不由得心惊,莫不是真的出了意外?
纠结了许久,季寒酥最终还是觉得亲眼见一见谢景昀,上次见他时,他面色苍白无力。
再见怕是更加不如上次!
打定主意后,季寒酥策马飞奔,继续赶路。
谢景昀刚吃了药,原本精神不济的他,这几日总觉得愉悦不已,好似有什么好消息要传来一样。
皇帝已经能独立批阅奏折了,只是遇到军国大事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谢景昀倍感欣慰,今日太阳特别好,晒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正看着奏折,思索着事情,门口突然闪进来一抹身影。
阳光过于刺眼,照的人睁不开眼睛,直到一抹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他才缓过神来,也终于看清了来人。
季寒酥望着面色沉静的谢景昀,要不是小皇帝还在,他不得不行礼,估计早就拉起人上下查看打量起来了。
小皇帝也是有眼色,季寒酥行完礼后,直接对着谢景昀说道。
“武安侯难得回京一趟,想必是想念皇叔公想念的紧,朕就不打扰皇叔公与武安侯亲热了,等明日午后,朕再来请教皇叔公。”
说罢径直走了!!
谢景昀半天反应不过来,小皇帝怎么突然就走了?
直到有人从身后拥住他时,闻到那人身上独有的气味儿后,才转过头。
“上次见面没有抱你,只觉得你身体似乎单薄了许多,如今怎么就剩一把骨头了?”
季寒酥不是在问谢景昀,而是有些不可置信,才短短几月的时间,竟将人磋磨成了这副模样。
谢景昀努力克制着喉咙处翻滚的血腥味儿,温温的开口问道:“怎得突然回来了?”
季寒酥将头放到谢景昀的脖颈处厮磨,手掌在他的腰间不漏痕迹的丈量。
“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感觉很不好,所以回来看看你,我已经再找解蛊毒的办法了。”
说到这里,季寒酥将谢景昀转过来,与他面对面。
刚才只是粗略的看了一眼,便只觉得谢景昀浑身,犹如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干枯瘦弱。
如今面对面而立,季寒酥忽然惊觉,他已经到了快要脱相的地步了。
心里猝然生出一股浓浓的无力感,夹带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谢景昀突然笑了一声,那清浅的笑容,瞬间冲淡了季寒酥心底的那股悲伤劲。
难得的主动了一次,将唇覆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