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静谧无声,连最寻常的虫鸣声都听不到,季寒酥屏住呼吸,身旁的马儿,也似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安安静静地站在主人身边。
月色朦胧,唯有影影绰绰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摆。
发出“沙沙”的声响。
季寒酥勾了勾唇,将手中的火折子点着,光亮起的一瞬间,一道身影快速的从他身边闪过。
消失在了黑夜中。
季寒酥蹙眉,若不是他眼力惊人,怕是会以为刚才闪过去的是个鬼。
那身影速度实在快,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不见了。
手中的火折子只有一点火星,于是季寒酥从地上捡了一根,手腕粗细的木棍。
费尽力气才将木棍点燃,做了一只简单的火把。
有了火把照亮驱蚊虫,走起路来也没有之前那么焦躁了。
一人一马,沿着晏子修新劈出来的路,一直往前走。
季寒酥本以为,要十天半个月才能走到,结果连五天都没用,他就看到晏子修带领大军驻扎的地方了。
蹲在草丛中,季寒酥暗自思索,“晏子修如此兴师动众,当真只是为了救他母亲出来?还是想直接踏平滇南,自己称王?”
“若是自己称王,那他现在不已经做了燕国的皇帝了,心肠如此大,能消化的了么!”
“燕国大军来滇南,必须路过魏国,晏泽郁为何肯让晏子修带着大军,从魏国的疆土上踏足?”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交易?”
他满脑子的问号,怎么都想不通。
季寒酥正思索着问题,身边的马儿烦躁的来回走动,还时不时打着“喷嚏”。
他抬手安抚了一下,余光瞟见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蠕动。
回头一看,当场肝胆俱裂!
他只顾着眼前,却不知道他自己身后,正被一条巨蟒盯着,“嘶嘶”吐着信子。
这条蟒蛇可比之前遇到的那条要粗多了。
季寒酥当即一个鲤鱼打挺,接着滚了出去,那条巨蟒可能是长得太肥了,所以行动有些迟缓。
他滚落出去后,站起身借着树枝,直接飞身上树,扯了一截树枝,对着马屁股甩了过去。
刚才他闪躲之际,马已经跑了,可是却跑错了地方,朝着那条蟒蛇面前跑了过去。
他用树枝打了一下,却还是迟了,那条巨蟒,虽然看着行动迟缓,但出击的一瞬间,速度可是一点也不慢。
马儿被它照着脖子咬住,身体快速的往上缠。
季寒酥一看,连忙从树上跳了下来,长枪在地上一支,人已经借着力道掠到了那蟒蛇跟前。
越是粗的蟒蛇,越是没有毒,它们全靠着惊人的肌肉绞合力猎食。
季寒酥不懂,只当越粗的蛇,毒素越大,所以在蟒蛇张开咬着马脖子的嘴空隙处,用力将长枪的尖头伸了进去。
然后用尽全力把蟒蛇的嘴撬开,马儿的脖子是伸了出来,但身体却被蟒蛇紧紧的缠住。
连挣扎一下都费力,
季寒酥眼看着自己的坐骑要不行了,将长枪用力插进蟒蛇的肚子,从中间直接划开。
然后快速用同样的方法,把蟒蛇的身体几乎划了个遍,变成一截一截的。
致命的绞合力瞬间失去了力度,马儿顾不得喘气,连忙爬了起来,像远处跑去。
季寒酥看着地上还在不停蠕动的蛇身,悠悠吐出一口气来。
大概是觉得自己人多势众,所以晏子修并没有让人四处巡逻站岗。
季寒酥也没有与对方碰面,而是绕开了晏子修的大军,他现在最当紧的是,先找到百里荀他们。
人多力量大!
所以,当他在一片山林里,绕了第十三圈,却又回到原点时。
看着他在树上做的记号,头一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这地方有点意思,竟然让爷爷在里面绕了十几圈,还停留在原地,呵呵!!”
季寒酥一个人牵着受伤的马,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却还在原地绕圈。
若说这是鬼打墙,他死活不信,现在还是白天,哪来的鬼。
可让他说出来个一二三,他又说不出来。
最后,季寒酥干脆直接打了一只野鸡,架了一堆火,坐下来边烤边思索。
“刚才走了那么多圈,每一圈走的方向都不同,但是却能精准的回到这里,真是奇怪!”
“难怪晏子修带着大军驻扎在外面,我还以为他是在思索着怎么对付那些制蛊人,原来是怕带着大军迷路!”
“破事全让我等上了!”
季寒酥一个人靠坐在树下,望着火堆爆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喃喃自语着!
吃了一只烤鸡,他还是没有想明白,干脆闭眼眯觉。
这些天他日夜兼程,生怕自己耽误了时间让晏子修抢先一步。
如今看到对方不敢进来,他倒是放松了一些。
不过也就眯了一会儿,因为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
睁开眼睛,季寒酥眉眼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不知哪个倒霉蛋给我一样,在这山林里绕来绕去的?”
想归想,他还是秉着气,静静地听声音来处。
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起身将马儿藏在了一片丛林后,自己则三两下上了树。
然后蹲坐在树杈上!
静等人靠近!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摸黑看到几个人影朝着这边走过来。
“他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我们都绕了快一个月了,还是走不出去!”
另一人回道:“白天也没看到有坟堆什么的,怎么都不像是鬼打墙!”
又一人道:“侯爷派我们来滇南,我看不是来找制蛊毒人的,是纯粹让我们来送死的!”
最先说话的那个人又说道:“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烤肉的味儿?”
说完还用力吸了吸鼻子!
有人回道:“这又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之前我们不也时不时的就遇到烧过的火堆,吃剩的骨头么!说明这里不只有我们几人,还有别的人!”
季寒酥听着暗暗思索,“看来他之前派出去的人,没有半点儿消息,原来也是被困在这里了,那百里荀他们估计也好不到哪去!”
那几人又说道:“这里的火堆还没有灭,应该是刚走不久,我们一直往前追,看能不能追到!”
另一人道:“可别了吧!你忘了我们前几日,追着那些人追了多久了吗?”
说完几人都沉默了,好像谁都不愿意在提起那种,死活追不上的痛苦!
于是几人直接坐在了季寒酥刚才烤肉的树下,随手扒拉了一下还没有全熄灭的火堆。
“唉,我们来的太匆忙,都没来的及买点盐巴,这些日子嘴都快淡死了,浑身没劲!”
另一人说道:“没饿死在这里还算好的,我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鸟窝,掏点儿鸟蛋吃!”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季寒酥蹲坐在树杈上,曲起一条腿,背靠在树上抬头望天!
这里的树实在太过茂密,连点天光都不得见,枝条错落繁多。
让人无形中感到无比的压抑!
“我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传消息回去,你说侯爷会不会以为我们已经死了?”
另一人回道:“难说,我们遇到的那些火堆,说不定就是侯爷等不到我们的消息,所以派了别人来留下的!”
他们一共三人,一人出去掏鸟蛋去了,另外两人坐在火堆前,不咸不淡的说着话!
季寒酥并没有着急下去与那几人搭腔,而是坐在树杈上,一边听着,一边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听他们的意思,这里面应该还有别人,只是没有和他们遇到一起而已。
季寒酥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他才来一天,就遇到了,他们在这里兜兜转转这么久都没遇到。
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你说侯爷为什么非要找那什么制蛊之人?”
“这你可把我问住了,我怎么会知道,可能是听说蛊毒能让人变得很听话,所以好奇吧!毕竟那些达官显贵们,最会找乐子!”
那人说完后,两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另一人感叹道:“真是同人不同命,要是我也能当上官,或许我姐姐就不会被人强抢去做妾了!”
说这话的人,听声音年纪不大,像有二十一二岁,但话音里那种对命运不公的语气,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
另一人道:“都说十年看运,百年看命,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儿女,哪有那个命!”
季寒酥听后低垂着目光!
他们这些达官显贵,尚且活的挣扎,所以哪有命好不好一说!
却也知道,有些事情他们尚且能与命争一争,而普通人家的人,连争的机会都没有!
不愿再想这些有深度的理,季寒酥干脆直接裹了裹衣襟闭眼,靠着树杈睡觉。
一夜好梦,梦里谢景昀含着笑朝他走来,说想他了!
直到天亮后,季寒酥醒来,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三人还在睡觉,季寒酥就着树杈撒了泡尿,然后看着不远处睡得正酣的几人。
想了想,还是没有吵醒他们,自己去打了几只山鸡野兔!
这里的山鸡是真多,随便走几步就能看到,被惊飞起的山鸡。
季寒酥提着野味儿回到原地时,那几人刚醒来,正在抓阄,讨论着从哪个方向走。
看到季寒酥提着两只山鸡一只野兔,出现在他们面前时,几人差点儿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有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照着旁边人狠狠踢了一脚,问道:“疼吗??”
被踢的人暴怒道:“你觉得呢??”
“我怎么看到武安侯在这儿,以为自己幻觉了,可我又踢不到自己!”
那人很是无语!
季寒酥走过去也没有说话,将长枪随手一扔插到地上,然后轻轻一掌拍到山鸡和野兔的脑袋上。
随手扔到地上,“别愣着,去找柴火来!”
那三人一听季寒酥说话了,连忙跪下行礼问安,季寒酥摆了摆手。
“不用行这些虚礼,先去找点干柴来,填饱肚子再说!”
人多手也多,一眨眼的功夫,季寒酥面前就架了一堆燃的正旺的火堆。
这次不用季寒酥动手,那三人就各自将山鸡处理好,架到火堆上烤。
当看到季寒酥从怀里拿出盐巴时,那个年纪最小的,差点儿哭出来!
“终于能吃到带咸味儿的烤肉了!”
他旁边的人捅了他一肘子,示意他闭嘴。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不管能不能找到制蛊人,回去每人赏百金,加一等功!”
三人听后眼睛都亮了一下,其中年纪较大的那人说道:“我们三人在这里困了许久,怎么走都走不出去,所以也传不出去消息。”
他话音还没落,季寒酥就点头道:“滇南本就没有开化,地形复杂,不怪你们。一会儿吃饱了,我们在想办法!”
说话中,季寒酥知道那三人分别叫张平,赵河,王小五!
年纪最小的那个叫王小五,最大的那个叫赵河。
季寒酥默默的记下了他们的名字,趁着烤肉的时间,他借用长枪做支点爬到树上,把那些缠绕的枝条砍开了一个豁口。
阳光终于透过那个豁口照在了下面,而季寒酥也从那个豁口处爬出去。
眺望着远处,分辩方向和位置!
不得不说,这参杂了外族血统的脑子,思索问题时路子就是野。
站在高处,他清清楚楚的看到晏子修大军驻扎的地方。
透过下面几人的位置做了对比,季寒酥立马从树上溜了下来!
然后在地上做了标记!
“一会儿我们沿着这个方向一直往前走就是了,这里面常年不通阳光,已经聚集了许多的瘴气。”
“你们不停地在这里打转,我猜很有可能是吸入过多的瘴气,产生了幻觉。”
说罢,也不管三人吃惊的神情,季寒酥拿起火上“滋滋”冒油的烤山鸡,从中间用力掰开,递给王小五和张平。
又拿起另一只给赵河分了一半,自己一半!
他心里惦记着谢景昀的身体,所以面色也沉静冷淡,但打从心底里把眼前的几人,当作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王小五年纪小,也没有另外两人那么克己,吃着烤鸡含糊不清的问季寒酥。
“侯爷为什么要找制蛊人?可是想用他们来对付燕国吗?”
季寒酥空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回道:“因为摄政王被人下了蛊毒,所以我才派你们来滇南寻找制蛊人。”
三人听后,俱是一惊,王小五更是直接说道:“什么人这么心肠歹毒,竟然用蛊毒害人!”
季寒酥颇有些无语,他刚才明明还问自己,是不是要用蛊毒对付燕国的!!
难道他堂堂七尺之躯,在别人眼里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