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内所有人,瞬时目光全都注视着那处。
喧哗的那两名女子,本意是想让另外那个女子受到羞辱。
却不想,皇帝幽幽一声,“谁爱慕皇叔公??站起来让朕瞧瞧!”
登时吓得那两位女子面色苍白跪地不语,她们没想到自己离皇帝那么远,又有丝竹之声遮掩。
怎么说,上面的几位都该是听不到的。
可惜,事有不巧!
她们说话之时,正好一曲接近尾声,她们又没有刻意压低声音。
所以当丝竹声停顿的空时,她的话也一丝不漏,让所有人听了个正着。
这下,皇帝一发声,谁敢说是酒后失言?
见两位跪在地上的女子被吓得一言不发,瑟瑟发抖。
而所有人都来回,观察着处在是非漩涡中的谢景昀脸色。
皇帝又问了问身边的太监,“下面跪着的那两位,是谁家的?”
“回陛下,穿粉衣那女子,是监察院张大人家的嫡次女名文玥。”
“旁边穿藕色衣那女子,是西州巡抚家的嫡幼女名上官玉儿。”
两位女子一听,她们的姓名被当众揭开,连忙打着哆嗦说道。
“请皇上恕罪,臣女一时失言,臣女只是与青姐姐在玩笑几句而已。”
张文玥倒是会卖乖,而被点到名,却自始至终都坐在椅子上,毫无波澜的女子。
此刻优雅的用手帕擦了擦手指,站起身对着上面的几位福了福身。
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
“臣女翰林院褚家嫡女褚晚青,请皇上太后摄政王安。”
“两位妹妹说臣女爱慕摄政王,此事全然空穴来风,臣女自幼眼盲,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又岂敢觊觎摄政王!”
说完后,微微撇嘴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年纪这么大,怎么好意思让我惦记!”
百里荀“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旁人听不到,但他与季寒酥他们常年在军营中,所以练就了一副耳聪目明的本事。
那叫褚晚青的女子嘀咕完,季寒酥面色缓和了不少,却听到谢景昀年纪大后。
又蹙起了眉头!
另外两位跪在地上的女子,本就离褚晚青很近,所以她的话她们也听了个精光。
顿时两人面露惊恐之色,可又不敢生事,所以只好低头,敛了情绪。
“原来是褚家的姑娘,不愧是褚老将军的嫡亲孙女,有点褚老将军的英气!”
小皇帝偷看了一眼神情淡然的谢景昀,又看了看捏着酒杯都忘记放下的季寒酥。
面上不动声色的道:“褚老将军曾为我大周而身死,虽然朕未曾亲眼见过褚老将军。”
“却一直感怀他为我大周,赴汤蹈火的英魂。”
“既然你是他亲孙女,又对皇叔公青睐有加,那朕不防下旨,将你赐婚与皇叔公做侧妃如何?”
小皇帝说完,故意冲着季寒酥挑了挑眉。
而季寒酥一听,不知不觉手中加大了力气,竟将手中的酒杯徒手捏碎。
鲜血顿时顺着指缝流出,而原本一直风轻云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谢景昀。
在看到季寒酥徒手捏碎酒杯后,终于拧起了眉头。
“臣女不敢劳动皇上赐婚,臣女有眼疾,所以臣女父亲也不曾期盼臣女嫁人。”
百里荀随手从身边伺候的宫女手中,捞过一块儿帕子,扔给了季寒酥。
“擦擦手,别让血流到这么肥美的螃蟹上。”
“哦,那既然如此,那朕不如把你赐婚与定国侯怎么样?”
季寒酥松开手指,一根一根的搽拭着指尖的血迹。
不等褚晚青说话,季寒酥便动作了。
随手将手帕一扔,站起身来平静的说道,“今日本侯把话撂这,他谢景昀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我们不仅同盘而食,还同榻而眠!”
“谁敢惦记,无论男女,本侯活剥了他的皮!”
“本侯此生也唯他一人,绝不移情与任何人!”
虽然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又加上他沉沉的声音。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之内,竟落叶可闻!
小皇帝微微撇了撇嘴,刚要说什么。
褚晚青便对着季寒酥福了福身,“请定国侯安!早就听闻定国侯对摄政王一往情深,用情至深。”
“今日虽不能眼见侯爷真颜,但褚晚青也在这里告诉侯爷一声,褚晚青虽身残,但心却高,此生唯爱清风与自由!”
说完给所有人行了一礼,坐下悠悠然继续开始吃东西。
这下倒轮到季寒酥面色难看了!
他此番竟因为争风吃醋,被一个小女子看轻了。
于是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一声,对着褚晚青拱手行了一礼。
“我曾在褚老将军麾下效力,得褚老将军百般照拂,除了谢景昀是我的逆鳞,谁也不得碰!”
“其余只要我能办到,褚姑娘不必客气,于季寒酥直言便是!”
他说完之后,褚晚青顿了一下,却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季寒酥坐下,神情愤恨的瞪了一眼小皇帝,百里荀却摇头嘲笑他。
“啧啧,你这醋坛子打翻了可不得了,十里地外都能把人酸死。”
小皇帝让跪着的两个女子起身,对谢景昀说道。
“朕就是试探一下,看定国侯是否对皇叔公有情意,并不是真的要赐婚给皇叔公的。”
谢景昀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谢景昀才幽幽的说了一句。
“皇帝好意,本王心领了!!”
第二天,一道圣旨从翰林院发出来。
封御史大夫嫡幼女肖云儿为皇后,十月二十八成婚。
封户部尚书嫡孙女裴子箐为良妃。
封监察院张家嫡次女张文玥,为敏才人!
封西州巡抚家嫡幼女上官玉儿,为慧才人!
这一道圣旨一出,小皇帝下朝后,在宣政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朕不过就是让定国侯受了点伤而已,皇叔公何必如此,一下给朕弄来这么多女人。
谢景昀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本奏折,头也没抬的回道。
“你是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是自古以来帝王的权利象征,这才几个,远远不够!”
小皇帝一时心塞不已,早知道他昨天就不作死了。
“当初皇叔公给父皇也没塞过这么多女人,怎么轮到朕这里,就塞进来这么多?”
“这合适吗?不会让天下人耻笑,说朕这个皇帝做的,只知酒色纵欲?”
谢景昀依旧老神在在的回道,“皇帝多虑了,你是一国之主,谁敢背后嚼舌根子!”
小皇帝有气没处撒,又去太后宫里发了一顿火。
季寒酥昨夜贪酒,多喝了几杯,却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一夜都如同从冰窖里刚捞出来的一样,四肢惨白回不了血。
折腾的谢景昀一夜没有睡觉。
此刻又被小皇帝闹了一通,皇帝走后,他放下奏折揉着眉心。
心里疲惫不已!
苏安见状,连忙上前给他按摩脖颈。
“王爷还是去休息一会儿吧!昨夜您可没有消停一下,这会儿是个人都累。”
谢景昀摇了摇头,“他现在如何了?”
“侯爷已经缓和过来了,昨夜实在惊险,酒水本就是冰凉的,加之螃蟹性寒,这才让侯爷遭了那些罪!”
谢景昀摆了摆手,示意苏安停手!
“不怨他贪嘴,是本王没有为他考虑周到,算了去看看他吧!”
他们昨天夜宴结束后,并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住在了宣政殿的隔间。
季寒酥昨夜回来后,正和谢景昀说着话,突然晕倒在地。
谢景昀走到隔间,看到季寒酥睁着眼睛,正惘然无措的望着床顶。
走过去坐到床边,问道:“醒了?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谢景昀问完后,季寒酥把头转过来看他,过了许久,就在谢景昀微不可见的蹙起眉头时。
季寒酥开口说话了。
“你长得真得劲,叫什么名字?”
谢景昀惊疑不定的望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镇定的说道,“你是在故意与我开玩笑?”
季寒酥坐起身,背靠在床柱上,拽着谢景昀的手,仔细打量。
“没有开玩笑,我觉得你长得……嗯…………真像水脆水脆的黄瓜,一看就觉得好吃!”
谢景昀努力沉着气息,苏安惊诧的望着季寒酥,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谢景昀用余光,打量了一下自己今日的穿着,一身青色长袍,腰间坠着个黄色的香囊。
加上他干瘦的身躯,
看了又看!
还真像那人口中的黄瓜!!
一把扯下那香囊扔给了苏安,“去把这东西烧了,以后都别让本王在看到。”
原本他想连衣袍一起脱了让苏安拿走,可是他一向性子清淡。
又做不出当众脱衣这种事来。
虽然他自从和季寒酥在一起后,脸皮稍微厚了那么一些,但还不至于厚到如此地步。
于是只能生忍着!
“为什么要烧了呀?你不喜欢可以送给我,我日日带着不好吗??”
走到门口的苏安,又拐回了脚步,将手中的香囊当着谢景昀的面,递给了季寒酥。
季寒酥放在鼻尖儿闻了闻。
“这味道真不错,像从你身上沾染的一样,我喜欢!!”
谢景昀看着季寒酥有些不大对劲,于是又问了一遍。
“你身体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我??没有啊???嗯……除了脑子疼,其他没什么感觉!”
“脑子疼??”
谢景昀和苏安同时出声,谢景昀沉默了。
苏安犹疑的嘟囔道,“难道昨儿吃的那螃蟹没煮熟,蟹钳夹脑子了??”
谢景昀睨了一眼,苏安立马捂住了嘴。
“去请太医过来看看。”
苏安走后,谢景昀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还打算明日让你带我去城外看看你娘,看来要推后了!”
“去城外看我娘?我娘她怎么了?她不在公主府,去城外有事吗?”
一句话,让谢景昀惊疑不定,登时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加深了几分。
“你……你到底怎么了?你娘她已经没了十来年了!你……”
谢景昀脑海里预想了千万种可能,可季寒酥比他更加吃惊。
惊呼道,
“什么??我娘没了??还没了十来年了???”
不等谢景昀在说话,季寒酥捂着头,高高叠起眉峰!
“我这是怎么了?一会儿好像什么都记得,一会儿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景昀看季寒酥紧绷着脸,安抚道,“太医马上就来了。”
话虽如此说着,可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季寒酥这估计是毒素上升了。
面上虽然还算镇定,可此刻心里早已经兵荒马乱了。
苏安带了三位太医过来检查,把过脉后,三人商议了片刻。
对谢景昀说道,“据臣等查看,侯爷这是毒素开始侵蚀大脑了,会产生记忆错乱,头疼头晕的症状。”
太医的话,让谢景昀心里凉了半截!
刚才他还心存侥幸,想着是他没休息好,身体又太弱造成的。
“那可有办法解决侯爷现在的情况吗??”
苏安担忧的看了一眼坐着不动的谢景昀,忧心忡忡的问太医。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侯爷虽然之前的毒有所缓解,可是依然架不住毒素,任然停留在体内的事实。”
“缓解不代表彻底解决,毒素还是会慢慢上升,只是绝不能在随意饮食,有些东西是能瞬间触动毒发的。”
“臣也只能尽力让侯爷,不会太过痛苦,至于其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景昀不是第一次听到,听天由命这这几个字了。
这一次他没有像之前那般,反而倒像是有了些心里准备!
太医给季寒酥扎了几针后,便去煎药了。
季寒酥终于没有脑子疼的感觉了,下床穿上鞋子对谢景昀说道。
“我记得你叫谢朝?”
说着就着穿鞋的动作,弯着腰抬眼看向神情恍惚的谢景昀。
有些意味不明的继续说道,“我脑子里有刚才那个太监说,你是我亲娘舅的画面。”
“可还有些我们……我们在一张床上……那个的画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东西到底是我想出来的?还是真的有过那种事??”
谢景昀原本沉浸在太医的话中,暗自沉思着。
可季寒酥的话,像是狂风一样划过他的耳边。
他闷着声,不知该怎么回答。
幸好苏安回来听到了,及时解救了他的处境。
“哎哟!我说侯爷,当初我千拦万阻,都没能阻拦住你胡来,不惜以西州万里疆土换王爷之身。”
“群臣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侯爷您的壮举,可现在怎么也成了那种,半路撇下人的人了?”
季寒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