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男子。
并非他人,
而正是陈尚尊的弟子。
况西桐。
......
垣象历981年。
夜。
风雨交加。
于水玄国火猪城的茫施镇。
况西桐,呱呱坠地。
其父,况筠承。
腰缠万贯之财。
晚年得子,欣喜若狂。
奔至雨中,跪谢上苍。
老天啊——
您真是待况某人不薄啊——
况某人定会迁善远罪,恩惠于民——
于是。
一掷千金。
修建庙宇一座。
并购粮数石,广发于贫苦之人。
况西桐满月之日。
于街道之上,大摆流水席。
凡见者皆有份。
凡知者皆为客。
不论身份尊贵与卑贱。
乞丐亦可上桌共饮。
一日。
忽有一道人,登门况宅。
大摆筵席,盛情款待。
酒过三巡后。
道人受况筠承之邀。
散步于宅中花园。
谈天说地。
上聊治国良策,下谈黎民苍生。
二者可谓志同道合。
深夜。
况筠承刚欲就寝。
当当当——
房门便被敲响。
“ 何事?”
“ 老爷,白日那名道人不知是得了什么失心疯,此时非要见您一面,小人百般劝阻,亦是无果,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况筠承思量一番。
还是披上衣衫。
走出房门。
随下人来到小花园中。
道人坐于石墩之上。
抬头望月。
早已在此等候。
况筠承遣退下人。
走上前去。
辞尊屈卑。
“ 道长,夜已深,怎的还不早些卧榻而眠?”
道人轻锊长须。
“ 况大善人敬贤礼士,招待颇周,心中有话不对你讲,愧疚不已。”
况筠承坐于道人对面。
“ 道人言重了!有话尽管道来,况某人能做到的,决不推辞!”
道人摆摆手。
微微一笑。
“ 事关你况家百年基业。”
况筠承闻言。
心中一颤。
“ 道长,此话何意?”
道人面露严谨之色。
“ 流水之席,为庆子满,广施恩惠,传为佳话,贫道即食入口,所谓无功不受禄,便于你宅中转了一转,看了一看,风水极佳,阳宅无疑。”
“ 道长谬赞了!”
“ 但,黄泉曜气最凶恶,阴阳混杂家零落。”
况筠承虽不明何意。
但听着也不是什么吉利之言。
“ 还请道长明说。”
“ 黄泉即为四经五行,一个是向天干黄泉,一个是向上天干反复黄泉。曜气,即煞气,坎龙、坤兔、震山猴、巽鸡、乾马、兑蛇头、艮虎、离猪为八煞曜,如若宅院遇到,生气皆会消亡。”
况筠承点点头。
不懂。
等待后话。
“ 曜杀,即为黄泉杀,是为四金,金位星气,凶相最重,如阴龙见阳水,阳龙见阴水,阴阳混杂,便会使得家道中落。”
“ 还请道长指明!”
“ 如果贫道没有算错,你子定是雨夜出生,此为一股阴流,即阴气,正巧落于你阳气中正之宅,成癸丑双行之势。”
道人所言,无半分差异。
况筠承目瞪口呆。
“ 道长之意,是说我的爱子是一凶物?”
道人摇了摇头。
“ 贫道不知其生辰八字,无法断言吉凶,只是奉劝一句,留于宅中,必生祸端。”
胡言乱语也好,赤诚相待也罢。
况筠承愁肠百结。
信还是不信?
该如何抉择?
道人起身。
“ 时辰已晚,话亦至此,往后之事,你自定夺,贫道这就告辞了。”
况筠承起身相送。
却被道人拒绝。
独留其一人。
于风中凌乱。
往后时日。
况筠承愁眉苦脸,茶饭不思。
夫人多次询问。
况筠承亦是不肯说出。
将子丢弃,怎能舍得?
只当那夜为黄粱一梦好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况家一切照旧,安然无恙。
况西桐亦在不知不觉中长大。
生的虎头虎脑、聪明伶俐。
甚是惹人怜爱。
况筠承逐渐将道人之话忘却。
况家祖上铁匠出身。
世代传承。
到况筠承这一辈儿。
仅兄弟二人。
其上还有一长兄,况筠运。
如今已官至正二品内务府总管。
常年居于王城之中。
水玄国军器、军械的制造,由神君设部门专门管理。
正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
况筠运有权在手。
自然想到为家族牟利。
于是。
插足其中,上下运作。
硬生生为况家拦下一部分制作权。
况家精通铸刀之术。
出品军刀。
从外观与形制方面,皆与国制毫无差异。
纹理与色泽上,还更胜一筹。
以此。
况家日趋壮大,富庶一方。
不在话下。
况西桐,自小天赋异禀。
知难好问。
旁人稍一点拨,立刻即通。
况筠承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吾儿将来必成大器——
时光荏苒。
转眼间。
况西桐已十二岁。
总角之年。
是为成人。
况家却迎来了灭顶之灾。
又是夜。
又是风雨交加。
一伙儿黑衣人,越墙而入。
心狠手辣。
屠尽男女老少。
不留一个活口。
血色染红整个况宅。
惨不忍睹!
当况筠运得知此事。
冲冠眦裂。
黯然泪下。
派人四处查访。
亦不得丝毫线索。
难道是天要灭我况家?
唯一庆幸之处。
况西桐还活着。
那夜躲于花园池塘之中。
归功其习得一门闭息之术。
得以逃脱此难。
况筠运找到况西桐之时。
只闻其口中念叨。
方才恍然大悟。
“ 龙牙、虎翼、犬神 ”。
三把祖传之刀。
将况家置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有了家族作为靠山。
况筠运从政之路举步维艰。
政敌陷害之下。
多条罪名压身。
一落千丈。
将功抵过。
留其性命,贬为庶民。
自此。
伯侄二人相依为命。
回归故里。
亦被人处处刁难。
况筠运郁郁寡欢。
整日以酒为伴。
没过多久,便含恨离世。
况西桐跪于况家坟前,痛哭流涕。
这世间。
再无一亲人。
之后。
四处游荡。
欲自食其力。
但况家灭门之事。
已家喻户晓。
火猪城诸镇。
凡见到况西桐者,皆敬而远之。
得臭名,灾星。
走投无路之下。
只好离开火猪城。
何去何从?
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一日。
为填温饱。
入密林摘果子。
不巧遇上一群凶兽。
遭围堵。
或许并不该绝。
危在旦夕之际。
被一路人救下。
并将其带回军部。
此人正是陈尚尊。
名师指导。
况西桐成为一名画师。
自踏入摇光之境后。
实力便突飞猛进。
与此同时。
心中那颗仇恨的种子。
亦跟着逐渐壮大。
为况家报仇雪恨。
寻回祖传之刀。
准备离开之际。
才将身世告知陈尚尊。
“ 冤冤相报何时了?”
努力劝导。
可况西桐依旧固执己见。
一意孤行。
不过一孤苦伶仃的孩子罢了。
又懂些什么?
回忆往昔。
自己不也是这番模样?
“ 只要你能打败我的红瞳,为师便放你离开!”
七虫战红瞳。
红瞳败。
况西桐离去。
一年后。
况西桐归来。
跪于陈尚尊面前,泪流面目。
“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徒儿定会扬名世间,不负师父教导之恩,不辱师父德高之名。”
严氏兄弟,居于木獬城怀荒镇。
这是况西桐留下的最后一言。
自此。
再无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