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各有爱。
蒋志鹤独爱鸟。
为了养鸟。
特意于宅内开辟空地。
遍种树木。
并起爱名。
百鸟苑。
苑内。
绿树成荫。
绿草如茵。
一副生机勃勃之象。
树挂鸟笼。
形状各异。
皆雕镂精细。
钩子,盖板,食罐,顶棚,鸟杠。
应有尽有。
笼罩有蓝有白。
极其讲究。
百灵,画眉,鹦鹉,扑雕,黄鹰,红子。
鸟类繁多。
多不胜数。
以鸣叫,观赏,技艺,狩猎。
细分四类。
编排整齐有序。
平日之喂养。
更是无微不至。
玉米面与小米面。
其内要拌上蛋黄。
牛肉需要烘干。
还得碾成细末。
时不时配备些活食。
蚱蜢,蟋蟀,玉米虫。
真可谓煞费苦心。
阳光明媚。
蒋志鹤手提鸟笼于前。
边走边甩。
仆人低头哈腰于后。
能说会道。
“ 老爷,您这般甩来甩去,不怕伤了此鸟?”
“ 愚昧!我这叫武遛,是在给小鸟锻炼身体!”
“ 小的不懂,听老爷一讲,顿觉醍醐灌顶,真是读书百卷,不如亲眼所见!”
“ 哈哈,多学习,益处良多!”
仆人察言观色。
话语投其所好。
“ 老爷,小的斗胆一问,那何为文遛呢?”
蒋志鹤停手。
将鸟笼挂于树上。
“ 看到没有?就这么一挂,让小鸟自个敞开了叫,便为文遛。”
仆人竖起大拇指。
“ 老爷,小的今儿个真是受益匪浅!”
“ 哈哈哈哈!”
仆人巧言花语。
蒋志鹤心情甚是愉悦。
讲养鸟之门道。
最是擅长。
随即指着一鸟笼。
“ 这画眉,要看眼外的白圈,这眉子愈是清晰,说明此鸟品质愈好!”
疾行几步。
仆人相随。
又抬手指一鸟笼。
“ 这百灵啊,要大头的,嘴短的。”
仆人连连点头。
一副虚心请教之态。
蒋志鹤见状。
眉开眼笑。
“ 百灵可是了不得啊,它可身怀一绝活!”
“ 老爷,什么绝活?”
“ 十三套口!”
“ 老爷,何为十三套口?”
“ 百灵加以训练,可模仿多种动物之鸣叫,便为套口。”
“ 老爷,鸟不就会鸟叫吗?”
蒋志鹤轻敲仆人脑袋。
“ 没见识了吧,麻雀叫,老鹰叫,喜鹊叫,母鸡叫,更甚者,猫叫与狗叫都学得会。”
仆人一副大惊小怪之态。
“ 老爷,此真可谓奇鸟也!”
蒋志鹤眉飞色舞。
转而却黯然神伤。
摇了摇头。
作惋惜状。
“ 可惜平日忙于公务,没有时间去训练,真是白瞎了这一好鸟,耽搁了这一绝活!”
“ 老爷,您多教教小的,小的愿意替您分忧!”
蒋志鹤哈哈一笑。
“ 做好你的分内之事便可!有些东西,需要天赋,教是教不会的!”
“ 可惜啊可惜!只能怪小的天生愚钝了。”
“ 人各有长有短,切勿妄自菲薄。”
“ 老爷所言极是!”
蒋志鹤不再言语。
背手闭眼。
倾听百鸟争鸣。
怡然自得。
优哉游哉。
人有人言,鸟有鸟语,听的懂了,乐趣自然就出来喽——
忽然。
另一仆人。
颠颠撞撞而来。
搅扰了闲情雅趣时刻。
蒋志鹤睁开眼。
满面冰霜。
“ 这般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仆人上气不接下气。
“ 老爷,老爷,不好了,出事了!”
“ 何事之有?”
“ 老爷,黑市那边来信,说少爷......”
“ 少爷怎么了?又闯了何祸?”
蒋志鹤习以为常。
并不以为然。
仆人胆颤心惊。
“ 老爷,有人说......有人说......少爷被人......被人打死了......”
“ 放屁!何来此胡言乱语?”
仆人低下头去。
“ 老爷,小的没有瞎说,是真的,真的,您快去看看吧!”
骇人听闻。
蒋志鹤面如土色。
匆忙向苑外奔去。
心乱如麻。
......
入夜。
月明星稀。
知州府。
烛火点点。
一妇人。
嚎哭之声。
撕心裂肺。
蒋志鹤。
望床榻上白布遮体之人。
万念俱灰。
此刻。
后悔莫及。
后悔没有听从先生之善言,好生管教独子。
懊恼不已。
懊恼为何生了个这么不成器的蠢货。
怒发冲冠。
气愤竟有人胆敢杀害他蒋志鹤之人。
但。
一切皆为时已晚。
军部之人又如何——
身居千户又怎样——
石啸宇——
蒋志鹤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蒋志鹤定会让你付出惨痛代价——
......
六军军部。
严博盛小院。
石啸宇跪于地。
大义凛然。
“ 严二伯,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自会前去知州府请罪!”
严博盛大发雷霆。
一巴掌接一巴掌。
扇在石啸宇脸上。
却痛在己心。
“ 石小子啊,次次劝你遇事冷静,莫要乱了方寸,我的话,都喂给了狗吗?”
石啸宇心如刀割。
“ 我对不起您,辜负了您的良苦用心,但,我石啸宇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严千户!”
严博盛痛心疾首。
哀哀欲绝。
“ 这是天要亡我严家吗?”
那些个以笔杆乱天下之人——
个个锱铢必究,睚眦必报——
怎会善罢甘休——
石啸宇猛然起身。
向门口行去。
“ 不就以命抵命吗?我还他蒋志鹤一条命便可!”
严博盛一把拽住石啸宇。
发指眦裂。
“ 石小子,不可!万万不可!不能再失去你!你回来,给我老老实实待着!”
严博盛仰坐于椅上。
迁思回虑。
“ 石小子,听我的,马上与那名叫安芷梦的姑娘离开水玄国!”
石啸宇目瞪口呆。
“ 畏罪潜逃?”
“ 你还年轻,前途无量,就此沦丧,可惜至极!”
“ 男人顶天立地,我这般有辱严千户之名,不行!”
“ 命将不保,还要何名声?”
“ 可是......”
“ 没有什么可是,你走得走,不走也得走!”
“ 若是我走了,您怎么办?”
“ 呵,半身埋于黄土之人,我有何惧?”
说罢。
严博盛便起身推搡石啸宇。
催促其立即动身。
唯恐迟则生变。
石啸宇再次跪于严博盛面前。
泣不成声。
“ 严二伯,若是有人胆敢伤您,我石啸宇定然归来,灭其满门!”
严博盛轻抚其头。
满目爱怜。
仿佛看到严博昌初次带石啸宇来到小院之时。
石啸宇尚处孩童。
乖巧懂事,能言善辩。
二人视如己出。
百般呵护。
含辛茹苦。
将其养育成人。
如今。
长兄已去。
严博盛是其世间唯一亲人。
我不护。
谁人来护?
前方纵是刀山火海。
我亦要保其一生周全。
分别之际。
不觉酣然泪下。
“ 孩子,去吧!”
石啸宇埋头。
磕三个响头。
跑了出去。
严博盛望着石啸宇背影。
颓然返回小院。
关好木门。
站于院中。
抬头望月。
面带微笑。
兄长——
你在那边——
可否已见到爹娘——
可否已见到博雅——
你们应已欢聚一堂——
唯独缺我一人——
其乐融融,我甚是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