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腊月,宁寿宫里公主和贵女们的授课都收了尾,四公主和五公主都被派去承乾宫协助皇贵妃操办年节的琐事,一时芷溪面前又只有内尔吉和时常被胤禛抓来请安的胤祚和胤禵了。
这一天胤祚没来,芷溪问了一句才听胤禛说是被皇帝“抓”去写几张福字。
“算着日子明年开春胤祚就要参加殿试准备入朝了,可这两年瞧着明里暗里已经办了不少差事,真不知道你们汗阿玛是怎么想的。”
胤禛听得出来母亲是担心胤祚两头奔波辛苦,但自入了内务府办差后他也听了不少人议论六阿哥长成后会被过继给已故的纯靖亲王为嗣子。
所以他想这或许也是因为父亲的爱子之心才想这时候就让他历练起来,等到封爵之后再有指教在外人看来也只能算君臣了。
而胤祚对处理这些差事也是乐在其中。
小小的“抱怨”过后继续各忙各的事务,早在之前就接到了蒙古几个部落的首领和王子进京赴宴的消息,乾清宫和宁寿宫都要增加席面位置,还有宫外住所以及各街的巡查等问题在内务府和户部、礼部、兵部各处协调下小半月就安排的井井有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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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腊月中的时候蒙古几个部落的人已经陆续进京安顿下了。
这一天淑惠太妃兴冲冲来了宁寿宫,皇贵妃与荣妃正和太后说着话,瞧见了起身蹲福后将位置让了出来,皇贵妃笑道:“看来太妃娘娘已经听到消息了。”
太后和淑惠太妃的长兄鄂齐尔的儿子代表科尔沁部左翼带着一双儿女进京,虽然到了这一辈太后她们已经不认得娘家人什么样、都有谁了,但因着他们的祖父、父亲都是同一人,这样的血缘关系在,能见面就是很值得庆祝的事。
淑惠太妃在太后下首坐了后笑道:“可不是,皇上还特意让张公公来跑一趟,这样的好事我心里可藏不住,又不好跟其他姐妹说显得我显摆似的,只能来找太后娘娘了。”
太后抬手点点她:“瞧瞧这张嘴,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那么顽皮。”
淑惠太妃顺杆子就往上爬:“宫里的孩子瞧着越来越多,就算住在咸安宫都觉得热闹,人可不就越活越年轻了。”
说笑间皇贵妃和荣妃看着时辰起身告退,最近佟佳氏和马佳氏的几位年轻夫人也有了递牌子入宫请安的资格,都是为了儿女的前程,总之只要不整什么幺蛾子出来她们还是很乐意拉一把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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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里,胤祚在另外搭的一张桌子旁整理写完的福字,四公主谷沃贺则拿着一封蒙古亲王递上来的请安折子用蒙语大声念着,念完了还要用满语再念一遍。
胤祚不由得想四姐姐将来难道也要入朝听政吗?平时公主们在宁寿宫跟皇祖母学蒙语肯定是没问题的,偏就她要被汗阿玛抓着问。
忽然桌子被敲了两下吓了胤祚一跳,就听皇帝在旁边说:“就整理这几张纸都能走神。”
“汗阿玛,儿臣知错了。”胤祚低头认错,皇帝没再说什么摆摆手让他出去。
谷沃贺看着弟弟被嫌弃只能无奈,但她也很想知道怎么父亲忽然就考起自己的蒙语来了,就听皇帝问:“你对他说的,有什么看法?”
谷沃贺看着奏折下面朱批的“知道了”有些犹豫,皇帝却说:“你不用管朕写了什么,有什么想法尽可说出来,朕与你只是父女,不必顾忌君臣之礼。”
“这上面写着……土谢图汗部札萨克派人攻打他们的粮草?”谷沃贺抽了抽嘴角,方才读的时候只顾着字有没有说错,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告状吗?
而且这位蒙古亲王看着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十二、十三、十四这几个弟弟一样傻乎乎的干这么幼稚的事情。
“可这不是各凭本事吗?怎么还犯得着跟汗阿玛说呢。”再者这说了也没什么用啊,难道还真指望皇帝会为了他们出头不成。
皇帝不紧不慢道:“土谢图汗部现在的札萨克敦多布多尔济虽说算不上有多聪明,但对付这些狂妄之辈还算得上够用。”
谷沃贺眉头一跳,显然这个名字早就在她心里扎了根,这一瞬间让她发现皇帝正好看着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心虚,略有些结巴地回道:“汗、汗阿玛说的是。”忽而又想到了什么:“可是,自上次多伦会盟之后这几个部族不是都有了与热河镇交易来往的文书吗?难道……还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关系吗?”
“胤禔之前也提过这个事,想在漠南和漠北之间再设立一个交易集市,但这也不是说了就能办到的。”热河镇发展至今也用了将近十年,这还是依靠着离皇家地界近的缘故。
增添一个按理来说有了之前第一桩就不会太难,但漠南和漠北之间还不太平,准噶尔又随时可能卷土重来,面对必然的亏损,还不如先搁置着。
谷沃贺从乾清宫出来了就带着一肚子的心事回去,不过在接下来的繁忙中又让她腾不出心思想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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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康熙三十四年,今年除了几位宗亲大臣外又有不少蒙古部族的首领和王子的加入,不论是乾清宫还是宁寿宫都十分热闹。
谷沃贺帮忙接待了几位蒙古王妃后趁着间隙又溜到了前面,按理说公主作为女眷这种时候是没有资格到乾清宫来的,但在皇帝的一次次默许下,侍卫即便是看到了也早已见怪不怪,也不会有人拦着她。
在所有人眼里,四公主早已不是一般的女子。
从乾清宫后门进来就听到几个蒙古男子粗犷的声音,他们正推杯换盏,把酒言欢。
谷沃贺看了只觉敬谢不敏,打算换另一边走,忽然就听到有人问:“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一回头,一个高大魁梧的年轻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边,他说:“这里可不是女眷可以来的地方。”
谷沃贺不以为然:“宫内自然是守卫森严的地方,我既然能过来,就说明侍卫没有拦我啊。”
年轻男子一噎,她说的确实不错,但他还是说:“那也不能在这里,有些男人酒喝多了嘴上没个把门的,其他人就算了,只怕被你这姑娘家听了去污了耳朵多不好。”
谷沃贺上下打量他,心想这人还挺会为她着想的。
“敦多布多尔济,你在跟谁说话呢?”胤禔听到角落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就过来了,没想到妹妹溜到这里来了:“四妹你怎么过来了?”
“敦多布多尔济?”谷沃贺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在木兰围场见到的那个“小傻子”居然变化这么大。
这一提起来胤禔也想起来了:“对啊,说起来咱们以前都见过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