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六年三月初四,中国的最后一位圣人王守仁入京。
王守仁拜见完皇帝后,便回到了朝廷赐给他的宅院,闭门谢客,也就是在这一天,朱厚照的病情愈发严重,已经无法进食了。
三月初六,太子三师中的最后一位杨一清终于姗姗来迟。
三月初七,众臣在太子三师的带领下齐聚豹房,有几名老臣哭诉让朱厚照搬回至乾清宫,朱厚照大怒,四名老臣被贬海南,朱厚照是打定主意要死在豹房了。
豹房正殿,神情憔悴的朱载圫扶着摇摇欲坠的张太后缓缓来迟,众臣大礼参拜道:“殿下节哀,太后节哀。”
张太后哽咽的说道:“皇上大限将至,三位先生请随太子进去吧。”
“老臣遵命。”站在群臣前面的三位大佬拱手回道。
王守仁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额头很突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而杨一清的相貌则有些一言难尽,面白无须,尖嘴猴腮,看起来倒像一名太监。
但你要是因为相貌小看他,那绝对会吃大亏,权倾一世的刘瑾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三人陪着朱载圫进入了朱厚照的寝殿。
朱厚照身边只有老太监郑九和一位白胡子太医。
四人进屋之后,郑九便叹了口气说道:“吴太医,用针吧。”
老太医点了点头,拿出几根银针在朱厚照的头上扎了几针,不到半炷香时间,朱厚照的精神便慢慢好起来了。
王守仁叹道:“生死针,这种针法虽然可保病人一时清醒,但也是一条死路。”
听了王守仁的话,朱载圫嚎啕大哭,膝行至朱厚照的床前。
此时的朱厚照已经可以利落的说话了,朱厚照摸着儿子的脸怜惜道:“痴儿,莫哭,朕负你良多啊。”
听到此话,朱载圫哭的就更厉害了,几近昏厥。
见状杨廷和连忙上前扶起朱载圫,厉声说道:“殿下,冷静。”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圫儿,听话,传位诏书朕已经写好,你马上就要成为一国之君了,好好的做,不要让父皇失望。”
“儿臣遵旨。”
朱厚照颤颤巍巍的把诏书递给杨廷和唏嘘的说道:“先生,朕这些年贪玩,令您费心了,朕希望您能念在咱们师生一场的份上,再帮一下太子,太子年少,还离不开您啊。”
“老臣遵旨。”一向刚强的杨廷和此时也不禁红了眼眶。
朱厚照又看向了另外两位辅政大臣,和颜悦色的说道:“卿等都是我大明朝的名臣,太子有你们辅佐,朕很放心。”
“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以谢皇恩。”二人大礼参拜道。
“太子,向三位先生行礼。”朱厚照缓缓说道。
朱载圫不敢怠慢,以师礼参拜三人。
三人连忙避开,见状朱厚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君臣之上还有师生,圫儿,你记住了,登基之后,定要博爱天下,唯天下而存,不为世事动容,不为疾苦寒心。”
“儿臣遵旨。”朱载圫恭敬的回道。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朱厚照长叹一声道:“去吧,朕的时代结束了,你的时代开始了。”
“父皇。”朱载圫悲鸣一声向朱厚照的床边爬去。
“站起来,朱家的男儿要有血性,江山社稷、亿兆子民还在等着他们的新君呢。”
杨廷和与杨一清二人对视一眼,便搀扶着早已哭软的朱载圫缓缓离开了。
来到门口,朱载圫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朝自己微笑的父皇,怒吼一声,在胸口狠狠地捶了几拳,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外面,张永、陈洪等人早已准备好了龙袍冕旒,见朱载圫出来了,立刻便给他换上,接着便是群臣朝贺,三呼万岁,至此君臣名分已定。
听着外面山呼海啸一般朝贺声,朱厚照瞅着郑九说道:“煜儿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对吧?”
“皇上,您听听,殿下是多么的受朝臣拥戴啊。”
“甚好,那两件事,还是待朕死后,你再告诉圫儿吧。”
“皇上,您安心的离开吧,老奴就在这里陪着您,至于身后事,有他们年轻人呢,老奴就不用掺和了。”说完郑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便放进了嘴里。
一旁的老太医不禁大吃一惊,一把抓住郑九的胳膊,郑九笑着摇了摇头道:“吴太医,别白费功夫了,此药无解。”
吴太医长叹一声道:“皇上,老臣无能,这就准备告老归乡,一生不再为人看病。”
朱厚照笑道:“不必如此,朕当初病情还不是太严重的时候,却偏偏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没有急召先生过来,以致耽误了病情,方有今日之难,这不是先生的过错,是朕的错啊。”
“多谢皇上,皇上与大伴既然还有话说,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吴太医离去的背影,朱厚照冷冷的问道:“确定与他无关么?”
郑九点了点头道:“此事乃太医院院判卢志与江彬暗相勾结。”
“哎,将此事告诉太子,让太子处理吧,另外刘姬也快生产了,她现在还在江彬手中,无论如何都要救她出来。”
“皇上放心,老奴已经安排了。”
“想我朱厚照荒唐半生,临死之前,还有你这个老奴为朕殉葬,朕也算死而无憾了。”
“老奴定会一直陪着您的……”
“告诉杨廷和他们,定要恪守本心,朕会在天上看着他们的……”
朱厚照的一句话尚未说完,眼前顿时一黑,他努力地想把眼睛睁的大一些,但终究还是徒劳,疲惫潮水般的湮没过来,熄灭了心头最后的一丝灵智……
“太上皇驾崩了。”随着宦官一声凄厉的呼喝,外面顿时乱成一团,张太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紧接着,一群大臣簇拥着朱载圫也慌张的进来了。
朱载圫伏在朱厚照的尸身上嚎啕大哭,郑九脸色苍白的说道:“先帝对您的期望特别高,不要让先帝失望啊……”
说完郑九便缓缓倒了下去,张永摸了摸他的脉搏,已是气绝身亡,看着郑九的离世,张永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太监,压了自己十几年,就连当年权倾一世的刘瑾都不敢与其争锋。
朱载圫萎靡不振的说道:“此乃皇室忠仆,厚葬之。”
朱载圫亲手点燃了门外巨鼎中的干柴,熊熊的火焰窜出来之后,紧接着一股黑色的浓烟就笔直的升上了天空。
那些早已做好准备的兵士们看见狼烟,便会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