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锁在阁楼上。
人类屠杀了神给这世间派的使者,遭到了天灾,于是,人类在不甘怨怼中将最后一只凰蛛锁在了高楼,他们以他的鲜血饲养世间福泽,妄图愚弄神的眼睛。
却不知,这最后一只凰蛛,本就是惹了天道被罚的堕神。
他被困了很久很久,起初他只知道自己姓宁。因为他的父亲姓宁。后来,一代又一代宁家家主继承家业,有一个人,给他取了名字,宁煜珩。
玄鸟既至,序属春分。
朝于太阳,厥典备存。
载严大采,示民有尊。
扬光下烛,煜爚东门。
他说他是宁家繁荣的根基,他是宁家的太阳,太阳不落,宁家不倒,繁荣万世,庇佑子孙。
宁煜珩不喜欢和宁家的任何一个人说话。他们畏惧他恐惧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供奉他。
尤其是那个给他取名的人,他不像以往那些家主一样躲着他,他说他喜欢他,他曾跪着,跪在被锁链囚禁的宁煜珩身前,面色潮红激动地大喊着:“你是上天给予宁家,给予我的神明!请你怜惜怜惜我吧!我愿意给予你自由,你可否给予我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颤抖着手想要解开他的锁链,却在最后一刻被人阻止。
那以后,宁家家主迅速易位,一个尚小的孩子被推上家主之位。而从那以后,这座阁楼成了每一任家主的禁忌。他们口口相传,说那里住了一个妖怪。
后来,不知道多久。
宁煜珩遇见了小闻宴。
他才第一次有了摆脱这种生活的想法。
闻宴从一幅幅壁画与男人的讲述声中回过神来,心里头想要见到宁煜珩的想法愈发激烈。
黑袍男人像是知道他想法似的,说:“再耐心等等。”
说完这句话,从寺庙后面的走出一个英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气质和宁煜珩很像,却又很不像。
头发是刻意染的银发,散乱地垂至肩头,一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冷漠,却是那种将一切人生命视作蝼蚁的漠然。
若是没有见过宁煜珩,闻宴也许会对他多注意几眼。但一旦见了,便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点东施效颦的意味。
更何况,如果闻宴没记错的话,这是原漫画里戏份最少的一个攻——宁家现任家主,宁百胜。
宁百胜其人,披了一副淡漠的壳子实则心底既做不到出尘也做不到将万物置于身外。
他是野心勃勃的。不然也不会在他继承宁家之后就迅速扩大宁家的商业版图。原本被唐季两家争夺的东城被他渔翁得利后硬生生占了半数以上。
在漫画的最后快收尾的时候,季子瑜吞枪死后,他已经和唐一白一南一北两足鼎力相争。
而陆今安作为唐一白护在手心里的人自然成了宁百胜要攻击下手的地方。
可是没想到把人抓回来后,他却动了心。
他是宁家培养的一个最完美的机器。他的毕生使命只有壮大繁荣宁家,他没有自我,直到遇见了陆今安。
陆今安怜悯他,觉得他的童年太过可怜与阴暗。于是他说,你应该为自己而活。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你有喜欢的人吗?
连连几个问题把宁百胜问迷糊了,他开始对陆今安不一样了。
只不过,他斗不过唐一白。最后南北交战时,他是为了保护陆今安免受流弹攻击而死去的。
闻宴那时候唏嘘了一下。
现在,他正视着面前人似有若无的打量。
宁百胜走到黑袍男人面前,问:“他就是闻宴?”
黑袍男人:“嗯哼。是。”
宁百胜:“瞧着不过如此。”
他面无表情道。
“太过瘦弱了。他可能受不住。”
闻宴:……?他是在说什么受不住。
闻宴皱紧了眉头。
黑袍男人轻笑了一下,揶揄道:“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受不住。”
宁百胜淡淡地瞥了一眼闻宴:“我不喜欢男的。”
闻宴被二人的对话弄的不上不下了起来。
随即宁百胜轻蹙眉头,道:“算了。我何必管那么多。跟上我,去换衣服。”
闻宴看了看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黑袍男人,咬咬牙,跟上了宁百胜。
寺庙里一楼供着佛像,二楼却是人居住的房间,梨木雕桌,金丝楠木做铜镜框架,一片古色古香。
宁百胜推开房门,闻宴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房中的大红嫁衣,是女子样式,裙摆绽开,像是一朵朵血莲,针脚细致,做工无不体现出这件婚服的奢容华贵。
闻宴眼底微闪。
“进来,换上。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需要马上找人改制。年底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闻宴被这一席话的信息量冲击,一时怔在原地。
宁百胜似乎不满意他的迟疑,伸手将闻宴拉了进来。
随之,他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面前的人太过瘦弱,以至于他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将人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闻宴刚刚在大殿里熏了佛香,于是此刻一股檀香扑鼻而来,让宁百胜恍惚了片刻。
他竟情不自禁地在他手上的伤疤上抚摸了片刻换来的是闻宴毫不犹豫地推开与厌恶的神情。
宁百胜沉浸在自己刚刚那一刻的失神之中,在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冷漠,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淡淡地说:“去换。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闻宴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拿起婚服走到了帘帐后头。
宁百胜这才忍不住掐了掐眉心,却听到那头窸窸窣窣衣服脱落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头,下一秒双瞳微微扩大。
外头雪光反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少年青涩柔韧的身体映刻在薄薄的一层帘帐上。
帘帐薄薄一层纱,上面绘着糜艳的冬日红梅。
他看见少年腰身的曲线,瘦长的腿和手,以及偶尔一个侧身展现的挺翘浑圆。
这一刻,过往二十年里的冷静自持成了笑话,故作的淡漠寡欲也挣扎着露出内里的狰狞。
他有些狼狈地偏过了头,去够茶壶,想往茶杯里倒水,倒了半天,脑子里依旧是那个身影,那个明明白白属于男人的身影。
最后,听见帘帐里骂了一句艹之后他猛地放下茶壶,正要喝上一口的时候,却才发现茶杯里一滴茶水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