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想维持表面的镇定,于是他问:“怎么了?”
闻宴顿了顿,道:“这衣服好像有点大。老是往下掉。用腰带捆住了也不行。”
宁百胜起身,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看了纱帐一眼,少年应该已经穿好了衣服,于是到了纱帐另一侧,看到了正低头与腰带奋战的少年。
他头脑一热,拽住了腰带的一头,突然把闻宴往自己身前一带,闻宴一个踉跄,扑在了他怀里。
闻宴正要脸色难看地骂人时,他却又将他推开了一点,保持着一个较为礼貌而不显突兀的距离。
手里攥着腰带,绕着他走了一圈,把腰带一勒系上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闻宴面前,抓住了他后脑勺上的头发,逼着闻宴仰头,自己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后,突然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换下来,然后婚礼之前,你就住在这里吧。”
宁百胜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闻宴压根不能从宁百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那一晚上,宁百胜梦见自己成婚了。
挑开喜帕,却是一个男人。
他却没有多挣扎,只是顺从本心地俯身吻了上去。
直到天亮。
他醒来时,脸色阴沉地可怕。
他的命运好像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
他说服着自己,二十八之后就好了。
二十八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闻宴大概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便被几个小尼姑敲木鱼敲醒了。然后就是换上婚服,一顿打扮,抹了古代的口脂,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笑,倒真像要嫁人的女孩子了。
红色喜帕盖头,他被人搀扶着出门,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他想掀开喜帕却被人抓住了手。
是宁百胜。
他几乎能想象出宁百胜那一副死人脸。
“你既无家人,便由我来背你。”
挣扎反抗不会带来改变,闻宴便由宁百胜一步一步背上了楼。
二楼以上还有三楼,最高是七楼。可惜,没有电梯。
闻宴一度想下来,自己走。
宁百胜只是一次又一次说:“不必。我可以。”
后来,最后一次的时候宁百胜像是不耐烦了似的重重打了一下闻宴的屁股,闻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不再挣扎。
他们一阶又一阶拾阶而上。
窗外突然响起了礼炮,鞭炮的声音。
庙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红色炮仗冲上云霄,在天边炸开。
因为下了一场大雪,原先道路被雪堵了的原因,陆今眠与陆今安暂时找了一个山洞住了下来,打算等雪势小一点的时候再下山。
此刻陆今眠望向外面,看着烟花突然想着又是一年了。
他想,今年,陆今辰依旧没能回家。
他又想,闻宴离开时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又放弃他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很难受。
他知道自己发烧了。
陆今安睡在山洞里面,里面烤了火,暖洋洋的,可是他不能进去。他要守在洞口。以免山里有什么狼或者狐狸之类的,如果这类食肉动物一旦进了这个洞口,逃走就难了。
于是,他就守在洞口。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陆今眠很少感冒,一生起病来却是病来如山倒。
他已经发了一天的烧,学习工作完晚上十二点回家,往床上一倒,只觉得世界颠倒,浑身疲软发烫。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是他不想找医生。
不想告诉父母。
不想告诉任何人。
可能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吧,他想着就这样吧。他想要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意他。还是都把他看做一个挣钱的工具而已。
少年人叛逆是总想着自我伤害企图获得那么一点关心与在意,验证周围人对自己的爱。似乎得到了就有安全感了。
他从来没想到,那天晚上唯一一个发现他生病的人居然是陆今辰。
他现在还记得陆今辰蹲在他床头,攥着他的衣摆,哽咽说:“哥……哥,你不要有事。爸妈不在,我,给你找医生,你乖……你乖……”
那时候的他真的很想笑,又很想哭。
他想告诉小辰,他只是发烧,不会那么容易死。可是小孩儿却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他慌慌张张的仿佛天都塌了似的。
最后是他找来了医生,打电话告诉了爸妈。医生说,他已经烧到四十度了,再烧下去可不得了。
陆爸陆妈顿时一阵后怕。陆今辰趁热打铁地说:“爸爸,妈妈,以后能不能让哥哥不要那么辛苦啊。哥哥也就比我大那么一点点啊,他还很小的。好不好嘛,爸爸妈妈。”
陆爸陆妈连忙答应了。
陆今眠看向小辰,小孩儿朝他粲然一笑,仿佛自带了春光一般,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孩儿竟也理解别人的辛苦。
小孩儿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陆今眠手指微屈,想要抬手,却被半空中的寒冷雪渣冻了个哆嗦——
他偏头,看向陆今安,想,那时候小安在哪呢?大抵是在睡觉吧。小安一向都很有规划,早睡早起,乖乖巧巧的,不像小辰。
他闭了闭眼,忍不住往里挪了挪,想更靠近一点火焰,贪恋着那天的手背上传来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