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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一个鸡翅,一些拍黄瓜,这是杨荣理最后吃他做的一顿夜宵。

杨荣理死了。

杨荣理住的地方院子一直都不会锁着,屋子的大门也不会内锁,这是他从外地回来之后的一个习惯。

家在民宿对门的女孩小月端着一盘奶奶炸的炸鱼和炸的酥脆紫菜丸子端到杨荣理的家里。

进了客厅喊了人,屋子里传来虚弱的声音,小月吓到了,地上有喷射性的血液,杨荣理的嘴上全都是深红色血液,脸色苍白。

“我叫救护车。”

小月慌慌张张掏出手机,又是慌张又是着急,手哆哆嗦嗦打了电话叫救护车,又打电话喊家人过来,家人又让小月打一通电话给林清越,毕竟他们关系最好。

当林清越得知杨荣理突发恶疾,抛下一切事情,还让人不要接今晚的订单,用最快的速度赶去医院。

医院里,一番抢救,终究是徒劳无功。

医生摇摇头。

“我们尽力了,他还有一口气,有什么该说的赶紧。”

杨荣理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用尽最后的力气和林清越说话。

“林清越……下辈子我还要吃你做的饭……还有……我家里你去一趟……帮我收拾……我写了一份遗书……一些交代的你帮我弄……”

“好……”

林清越眼泪绷不住了,面前的人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旁的小月也哭得稀里哗啦。

这一次真的离别了,是阴阳相隔的离别,是再也听不到他说一句我饿了。

尸体先运到太平间,林清越开车来的,先把小月他们送回去,准备去杨荣理家的时候碰到了从民宿院子里出来的苏夏几人。

“清越哥,你怎么在这边?”

贺景黎打招呼,见林清越的表情不太对。

“你怎么了?”

询问关心,沉浸在悲伤中的林清越缓缓道出一句话。

“杨荣理去世了。”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突然从天上下来,猝不及防,大家感到十分震惊,明明昨天还一起在山上捡鸭蛋,还一起吃饭。

大家很震惊,跟着林清越走进杨荣理在家里,走到卧室,房间里还有喷射状的血迹,方向判断应该是坐在书桌前对着墙喷,像是突发恶疾。

林清越找到了他说的那份遗书,一边看一边流着眼泪。

【我的生命就要结束了,前几天吐了一次血,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我没剩几天了,让我该吃吃该喝喝,在这生命的最后几天里,我每天都想能多活一秒是一秒,这是我的遗书,算是我最后的交代。

我无父无母,也无妻子儿女,身边只有一些好的邻居,还有一个好兄弟,虽然他比我年纪小,但是他懂得很多,他叫林清越,我写下的这份遗书我死后就交给他吧,不管是谁看到这份遗书,毕竟我死后不知道会被谁发现,不知道我死前能不能还能苟延残喘一下,所以我提前写好这份遗书。

葬礼仪式简单,反正我也没有认识多少人,把我放到太平间,然后就直接送往火葬场,到时候帮我把骨灰拿回来就放到这个房子里,我也算是落叶归根,也就麻烦还活着的人辛苦一点,到时候帮我把门锁好,院子锁好,我的银行卡,身份证什么的就帮我注销掉,什么我都准备好了,就在抽屉里,如果办不了,那就帮我找一个人,我留一个号码,你打给他就好。

还有记得帮我交最后的水费电费,然后关掉总阀,我冰箱里的东西就帮我清理掉吧。我房子里的东西也帮我稍微收拾一下,有些东西能带走的就带走吧,可以,麻烦的话帮我先收拾一下卫生,我知道我走之前绝对会有一地或者一强的血液,但我真的希望我的房间是干干净净的,钥匙就留给你带走吧,你可以常来我家看我,我的身份证的照片就当做遗照吧。

林清越,我知道我是一个麻烦的人,但还请你谅解一下我这个麻烦的人,我只有你这个好朋友了,谢谢你做的饭,让我有家的感觉,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吃你做的饭,下辈子我一定会是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或许我希望我们下辈子是兄弟,你做一会哥哥,我做一回弟弟,但可能这只是一个幻想,但也挺美好的。

不多说了,我也不知道再多说什么,就希望你和那些好邻居幸福,健康长寿,不要像我一样,以后的日子你就自己慢慢走,但请记住我这个人,记住那个爱吃你做的饭的人。】

看完这个遗书,众人沉默,林清越流着眼泪,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着。

“那是什么?大叔的日记本吗?”

苏夏瞥见了一个透明盒子里的笔记本和一支水笔。

听到这话的林清越顺着苏夏的目光看一下那个透明的盒子,打开盒子,拿出里面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

【如果我死了,希望我不要死在冬天,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我不想孤零零的灵魂在冬日里飘荡着。】

这一行字,林清越甚是感到熟悉,那是杨荣理对他说过的话,也是昨天翻来覆去睡不着之前冒出的场景,那个时候杨荣理和他一起逛集市,那时候快过年了,他没有回到帝都,而是选择在这边过年,家人也在这边,大家一起过年,他把杨荣理叫到家里,那次的年热热闹闹,也是他见杨荣理笑容特别多的一次。

他跟杨荣理去集市买瓜子糖果,买对联买挂饰,还打算在门口挂上大灯笼。一辆面包车载的满满当当。

大年三十那天早上一起贴春联,挂灯笼,红红火火,特别喜庆,杨荣理突然间对他说。

“如果我死了,希望我不要死在冬天,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我不想孤零零的灵魂在冬日里飘荡着。”

他死了,确实没有死在过年的时候,也不是死在冬天,而是在这个秋天,天气尚未变冷,夜晚凉爽,白天依旧暖阳高照,但此时此刻仿佛暴雨倾盆,淋个猝不及防。

林清越的手在颤抖,翻开的那一页,就那一些话,但他却在犹豫翻第二页,日记本也是代表着杨荣理来过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痕迹。

这个不算大的房子,也是不豪华的房子,但算是干干净净,除了那一抹带血的墙很突兀。

苏夏几人帮忙一起收拾整个房子,对于墙上的血液清理干净,弄不掉就想尽办法弄掉。

离开的时候,该带走的都带走了,钥匙也拿走了,等到时候骨灰拿回来,那个时候就把门紧锁好。

那本日记本和那支笔被林清越放到自己的卧室,现在还是不敢看那本子里别的页面写的内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昨天还在一起说说笑笑的人今天离开了人世间。

外面明明是阳光普照,但此时此刻他觉得有点冷,总觉得少了什么,或许是因为平淡但又美好的日子对于杨荣理或者是对于他来说太短暂了,那个来他家里吃饭的人付钱的时候问他招不招人,不求工资多高,只希望能有饭吃,说他做的饭很香,和外面的不一样。

那个时候他和小月都觉得面前的人胡子拉碴,头发也是有点乱糟糟的,小月说这个大叔怎么有点眼熟,后来发现是邻居,是那个平头大男孩离开家乡去城市的那个人,他回来了,回来的时候是另外一副模样,所以有点不认得,那个时候小月也还小,但是见到自然是认不得的。

但是小月记得小的时候在那个背上的一起往山上而去,寻找野果的日子,虽然只是一点点记忆,但却忘不掉。

今天的小月肯定也是吓到了,林清越是这么想的。

小月的确吓到了,也很伤心,那一盘炸小鱼和紫菜丸子当时热乎着,那是她第一时间就端到杨荣理的家里,本来还想对大叔说今天的炸小鱼和紫菜丸子特别的酥脆,紫菜还是今年的头水紫菜。

但不曾想一进屋子里是那样悲惨的样子,惨白无力的人和墙上的血液,还有桌子上的相框倒在那里,她知道那个照片上的人是谁,是大叔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大叔心里藏着事,她也是知道的,可是大叔都不说出来,大叔常说小孩子家家的不要这么八卦,要好好读书,要考好大学,将来有好的出入,好好赚钱,女孩子也要闯出一片天地。

小月听进去了,虽然数学对她来说很难,但是她依然努力学,大叔说的没有错,考好大学,多一条出路都是好的,女孩子也可以闯出一片天地,或许将来可以学好知识,甚至可以为家乡做出贡献。

可是大叔看不到她未来的样子,也不会知道她未来的前程到底如何,再也吃不到家里人做的炸小鱼和紫菜丸子。

大叔说他生病了,但是没告诉自己这个病有多严重,大叔说在有限的生命里,做一些毫无意义但美好的事情,比如吃林清越这个大哥哥做的饭,他做的饭确实很香,难怪大叔很爱吃,她也喜欢吃,那个鸭肉煲或者大哥哥做的猪肉包子,尤其是猪肉包子皮薄馅多,大哥哥经常做很多猪肉包,送给她家,也做给大叔当早餐。

大叔说有幸回到家乡后能遇到一个做饭特别香的人,然后每天都吃他做的饭,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但是对于大叔来说,这个幸福会不会太短暂了点!

人死后会去了天堂吗?天堂是什么样子的呢?那你会有大叔喜欢的东西吗?可是大叔现在喜欢的只有大哥哥做的饭菜,他念念不忘的那个人还在遥远的城市,大哥哥说大叔心里有一个人一直喜欢着,但从来不说两个人分手的原因。

大叔也没告诉她,那个女生和他的过往,往事都不要再提,这是大叔说的,但这些往事一定是很难忘的。

今天这一下子她确实是吓到了,但是更多的是难过,大叔人挺好的,虽然平时话不多,但是他很热心肠,奶奶有什么活需要人他就会来,放假在家里的日子里大叔也会给她从镇上超市或者小吃店带回来一些零食小吃,大叔也挺喜欢街上的小吃,像无骨鸡柳煎饼果子等,大叔直接带着小吃回来在她家院子坐坐,两个人吃着小吃,或者大叔看着她写作业。

奶奶也很喜欢大叔,把他当做自家儿子一样,每逢过节村里人就开始炸各种好吃的,奶奶就会就给人送去炸的东西,或者让自己带过去。

奶奶说大叔和村里的另外一个大叔不一样,另外一个大叔不学无术,有父有母不但不孝顺反而啃老,对自己的父母骂骂咧咧,会赌也好色,找一个工作不到一个星期就不干,还惹事,惹完事还要他爸妈上门去道歉,和杨大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今天奶奶也背着她流眼泪,她看到奶奶擦着眼角的泪水了,都是上了年纪的大叔,坏的那个却健健康康的,她觉得上天有点不太公平,大叔那么好,却无父无母,那些亲戚都离他远远的,没一个亲戚在意他的死活,只有一个从帝都来的林清越和大叔口中去了远方还没回来的发小,这个大叔的发小她从来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子。

眼下能帮忙处理后事的人除了自己家人也就剩下林清越这个大哥哥了。

说来也可笑,那些亲戚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些年没见到一个,反而是一个外地的人却对大叔好,还邀请大叔去他那里过年。

小月在床尾坐着望着窗外,也不知道清越大哥哥处理的怎么样了?记得大叔的家里有一堆药,有的要她完全看不懂是什么,大叔从来没告诉她他得的是什么病,大叔有好多都没说出口来。

得知杨荣理去世这个消息,苏夏几人也是很震惊,人真的是说没就没了,生命突然渺小了起来,想留的留不住,想活活不了。

“清越哥刚刚那个样子绝对很难过了,都把大叔当做朋友而不是员工的人,那个大叔也把他的后事交代给清越哥,可想而知两人的关系有多么的好。”

“是啊,太突然了,或许我们觉得突然,只有大叔自己知道他生命没剩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