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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半月?”姜初月低头凝视着她,“一直都是如此?”

碧彤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说。

姜初月将她的恐惧看在眼中,蹲下身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嗓音轻柔的说道:“怕什么,碧彤,我对你不好吗?”

闻言,碧彤“砰砰砰” 在地上磕头,没多大功夫,额头鲜血淋漓。

“殿下对奴婢很好,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敢请殿下原谅。”

姜初月嗤笑一声,抽走自己的手,用绢帕仔细擦过后,手指一松,洁白的帕子,就这样被丢弃在地。

仅仅一个动作,碧彤脸上的血色全无。

她趴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来。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姜初月落下一句,就朝正殿走去。

眼泪和鲜血混合在一起,让她的面目显得可怖了许多。

碧彤望着自己追随了许久的主子,痛苦不已。

“殿下,您不能不要奴婢。”

她哭喊的声音,响彻未央宫,也引来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可没能让姜初月动容,她长长的裙摆在青砖上逶迤而过,清瘦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长廊的拐角处。

正殿内,白芷正将她,早上从宫外穿进来的那一身青衣收拾好,准备拿去浆洗。

姜初月视线掠过,平静地说道:“拿去烧了。”

“殿下,这?”白芷不解,这衣裳料子上乘,看起来都很好,为什么要烧了呢。

姜初月没有给她过多的解释,说罢就转身进了内殿。

晏家被抄家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长安。

她没有待多久,守宫门的将军,就传来消息,晏清时求见。

她呆愣在椅子上,听着将士的复述,不知该如何回话。

昨夜的交颈缠绵,尚在脑海留存,今日就要面对和离和抄家的噩梦。

这样残忍的事,要是换做她,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

恐怕晏清时,从此以后要恨上自己了。

候着的将士,久久等不到她的话,不由得抬头问道:“殿下?”

姜初月回过神,摆摆手道:“让他回去吧,就说本宫谁也不见。”

“殿下,这个是晏驸……晏公子让属下交给您的,说您看到这个,或许会见他。”

那将士把晏清时交给他的,那块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一旁的宫女。

姜初月神色一顿,从宫女手中接过后,细细摩挲。

半晌,她还是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听到他的话,那将士似乎松了一口气。

晏清时独自一人,站在宫门前。

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对他指指点点,口中还说着一些无中生有的事。

这让他体会到了,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人情冷暖。

虽然他在家中,不受母亲的爱护,可毕竟年少成名,身边见到的大都是好人。

这一次,从高处跌落泥塘,是他从没有想过的。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宫门前,围着他的百姓越来越多。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他恨不得逃离这儿。

可终究想要问清楚的想法,在脚下生了根。

他绷着面色,一动也未动,像是风雪中的青松,无论遭受怎样的击打,都坚毅挺拔。

姜初月站在窗前,看着那个昨夜抵死纠缠的人,慢慢走来。

秋风穿过他的身体,将他的发丝,吹乱在半空。

广袖锦袍裹着风,宽大的衣裳,衬得他的身躯更显瘦弱。

脊背仍旧笔直劲挺,那双星辰般璀璨的双眸,微微低垂着,俊俏的容颜,显出几分晦暗来。

泪一瞬间涌上眼眶,她捂着嘴站在黑暗处,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直到那人在殿前站定,姜初月才收敛情绪,缓缓踱步出来。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熟悉的气息,以极快的速度蔓延。

姜初月双手藏在袖子中,明艳的容色上一片冰冷。

她极力保持冷静,内心不断告诫自己,事情已到如今,不能败下阵来。

熟悉的桃花眼,寒冰覆盖,昔日的温情,再看不见。

晏清时不放过她面上的丝毫神情,双眼执着地盯着她,想要从她面上看出个究竟。

可面前的人,锦衣华服,珠翠加身,再无从前的半丝情意。

她是深宫里的岁宁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是长安百姓的护国公主,可再也不是,他的殿下。

“为什么?”

心头的涩意,将他牢牢困住,他挣脱不得,喘息不了。

满是鲜血的手,被藏在暗处,无人窥见,像是心口的伤,找不到愈合的良药。

气氛越发凝滞,执着的双眼,戳痛了姜初月的心。

无法承受的痛,让她险些泄露出情绪。

只好转过身,以故作的冷漠姿态相对。

“没有为什么,晏尚书不能及时觉察宣王调兵的动向,致使长安陷入危险境地,以致于数万将士丧失性命,此乃大罪,按律当斩。”

“如今只判了流放,已经是陛下格外开恩。”

“我知道他该死,可为什么,晏家的人都被罢官了,只有我没有?”

晏清时清澈的双眸,渐渐赤红,双手的鲜血再度流出,滴答滴答落在未央宫的地面上。

往日温和的嗓音,终于不复相见,难过和恨意,一寸一寸侵袭。

姜初月不敢回头,她怕自己忍不住,想给身后的人一个拥抱,怕自己想把一切都告诉他。

秋风掠过窗户,吹在她的后背,凉意让她的身体渐渐僵硬。

“这是父皇的决定,本宫并不清楚。”

“好,好,好。”

晏清时连说三个好,眼泪到底是没有忍住,肆意横流。

“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要和离?”

晏清时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落叶。

等他说完,殿内陷入诡异的安静。

侍候的宫女和宦官,早已被打发出殿外。

只有两人,不远不近的站着。

谁能想到,昨日他们还是一对相卧鸳鸯,今日便要和离。

这世上的事情,恐怕也没有比这个,来得更加残酷。

满殿的寂静,让晏清时心中的壁垒崩塌,慌乱渐次占据上风。

他卑微地哀求道: “殿下,不想看看臣吗?”

熟悉的话,恍若隔世。

姜初月捏紧的双手刚刚松开,心中的告诫,让她再次警惕。

脑海中,见与不见的小人,争来争去。

进宫的路上,晏清时想了许多的措辞,有好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

可真正见到这个人,那些早已准备好的东西,被抛之脑后,他只想再抱一抱,他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