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离抬手,拇指轻柔地擦去她唇边残余的药汁,才“嗯”了一声,道:“是大长老。”
兴许是知道她关心这个,他说的格外详细:“大长老一派的党**部分都杀了,剩余窝藏的正在搜寻,赤月已被活捉,大长老重伤坠崖。”
“坠崖?”季清鸢登时坐直了身子。
北冥离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又将她揽回怀中,亲了亲她的发顶,道:“娘子不必忧心,仝伯第一时间下崖搜寻,带回了还未完全被崖下魔兽啃尽的残肢。”
那残肢上还留有魔兽啃噬的伤口,是硬生生被咬断了骨头,撕咬下血肉,若不是重伤到无力反抗,大长老也不可能敌不过崖底的魔兽。
季清鸢却仍旧有些担心:“我听闻大长老精明狡猾,会不会……”
“那残肢我已看过了,娘子放心。”北冥离抱紧了她,一只手忽地摸上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掰过来,正对着北冥离的脸。
二人靠得极近,近到季清鸢能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和金色的瞳孔,那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里正倒映着她,也只有她。
他慢慢地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娘子与其关心他,不若好好关心下自己的身子。”
自己身子都还不怎么好,还日日操心这操心那。
他语气里虽没有几分责怪,但季清鸢依旧被他盯得有些心虚,不由得低下头小声嘟囔道:“我身子没那么差……”
“身子没那么差?”
季清鸢耳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声,抱着她的人此刻也低头,低垂的青丝也跟着拂过她敏感的耳边,是细细麻麻的痒。
她抬头,手便被人擒住,身子也被紧紧抱着,好似生怕她跑掉一般。
那人凑的极近,俊美无俦的脸上带着几分刻意的引诱,唯独眼里藏着几分不明显的、小心翼翼的紧张和期待:
“那我们成婚,好不好?”
“成…成婚?”季清鸢难得结巴几下,大脑一片空白。
没等到肯定的答复,北冥离盯着她茫然的脸,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奸细已抓,魔宫安定,小娘子……我不想再等了。”
先前,他们也拜过一次堂,但成婚的,不是真正的他们,不是北冥离和季清鸢。
命运给了他机会,让他拥有了世上最好的爱人,他想真正的,同她拜堂成婚。
“我知晓,人族成婚,需要三书六礼,明媒正娶,凤冠霞帔。这些,一样都不会少,甚至会更多。”
“小娘子。”北冥离松开紧紧抓着她的手,转而将她两只手都轻柔地握在手里,潋滟生光的桃花眼紧紧盯着她。
“我承诺,我会用这三界之中最盛大的婚礼迎娶你。上古魔龙一族,一生只有一妻,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妻,成为魔宫唯一的女主人?”
高大俊美的青年虽需要低头俯视她,可眼里却没有上位者的冷冽,只有满到快要溢出来的温柔。
他的唇紧紧抿着,胸腔里心跳如雷,却依旧强作镇定,只有略微暗哑的声音,暴露了初次求爱之人的紧张。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初见时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魔族至尊,此刻甘愿臣服于她之下,剖开心来,任她选择。
在他滚烫又含着期待的目光下,季清鸢心里一阵奇异的滋味涌了上来,酥酥麻麻,好像有人在用羽毛一下又一下地轻扫着她跳动的心。
他真诚至此,说不动容,那肯定是假的。
但如今,她在这个世界的寿命,只剩十八天了。
还要喂两次血,只要喂了最后一次血,不樾天解除,她必死无疑。
无归草已服,她没有活路了。
罢了,总共就剩十八天了,最后的日子里,让他开心些,多些美好的记忆,总是要胜过不曾拥有的。
季清鸢抬手,捻了捻他的耳垂,轻声道:“好。”
他的耳朵,在发烫。
她声音轻如羽毛,听在他耳里,落在他心上却有万斤重,在他本就不平静的心海激起一层巨浪。
“……此言当真?”北冥离哑然几瞬才出口问道。
短短几字,却叫他握住她的手都在微微颤着。
季清鸢见他万分紧张的模样,只觉得甚是罕见,生了点逗弄的心思,也为了缓解他的紧张,坏心眼道:“假的,作不得……”
“作不得真”四个字还未来得及说完,腰后便被一只手揽住,带着她往前扑入一个宽厚又滚烫的怀抱里,那人烙铁似的两只手臂紧紧箍在她腰后,隔着衣裳都能感到那臂上鼓起的肌肉又硬又烫。
季清鸢头埋在他胸膛上,隔着胸腔,耳边传来他快得有些失常的心跳声,不由得叫她慢慢安静下来,没再说话。
北冥离低头,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吐息灼热,压抑着什么汹涌情绪的暗哑嗓音自她发顶传来。
“不许反悔……”
他像没有安全感的孩童一般,紧紧抱着她,重复道:“不许反悔!”
答应了他,便不准再反悔,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季清鸢缩在他怀里,慢慢地“嗯”了一声,仰头看他,一张脸闷出几分红晕来,她眸光也如水波温和,笑着道:“不反悔。”
她此刻仰头,才看见北冥离眼微微发红,隐隐有泪光。
她一怔,有些讶然。
北冥离却不在乎,在她面前,他早已不怕展示他的脆弱和他的真心。
万般情动下,他慢慢地,压下身子,季清鸢跟着被他慢慢推在床上,后脑勺被他用手掌垫住,北冥离俯身,吻在她唇上。
缠绵悱恻,他轻轻撬开她的齿关,肆意在紊乱的呼吸中纠缠。
大殿里,帷幔低垂,遮住床上拥吻的二人,安神香依旧在无声悄燃着,窗杦边豆青色长颈里的芍药花半开半休,层层叠叠的粉瓣上垂着剔透的露珠,娇艳欲滴。
……
魔宫·正殿——
北冥离坐在王座上,眼睛却没有看下方的人,而是有些失神,唇角微微上扬,不知在想着什么。
苍术站在底下,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莫名其妙被叫了过来,进来后尊上又一言不发,他等了许久,没听见尊上的吩咐,便又偷偷地抬头,却看见尊上在……
在……傻笑?
魔尊大人虽生得一双桃花眼,一副风流俊朗样,但苍术深知魔尊大人的性子和他的模样是两种极端——生得最是风流多钱,实则最是冷血无情。
但此刻,魔尊大人那双要么如万古寒冰般冷冽要么含着虚情假意假笑的眸子里,竟然温柔如春水,好像要把这魔域的寒冰都化了。
魔尊大人这是……思春了?
苍术这般想着,都不由得肉麻地打了个哆嗦。
太吓人了。
他正胡思乱想之际,上头的人好似察觉到了他的偷瞄,冷哼一声,道:“苍术。”
苍术一个哆嗦,忙道:“属下在!”
“找些人族的绣娘来,准备嫁衣,准备好操办喜宴。”北冥离说着,唇边是压不住的笑意,“对了,按照扶余的习俗来,喜宴一切物什都要挑全天下最珍贵的,一切都要这世上最好的,若库中没有便加急命人去寻。”
魔族什么习俗惯例不打紧,他不在乎那些,但不能委屈了小娘子。
小娘子是扶余人氏,按着扶余习俗来,她应该会喜欢些。
北冥离眸光更加温柔。
苍术自听到他第一句话便如遭雷击,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喜……喜宴?”
尊上要成亲了?
按照人族的扶余一带的习俗?
扶余人氏,那就……只有卧雪殿的那位了。